尘缘（二）

　　尘缘（原创小说）
　　
　　尘缘第二章祸起萧墙
　　
　　感情这东西真的很奇妙，有些人朝夕相处也形同陌路，有些人只见一面就能让人铭心刻骨的去思念，莫非这就是一见钟情？见了水莲之后我惊讶的发现，她竟然在我的心里有了一席之地，而且占据的空间很大。尽管我知道她对我有些敌视，可我在心里却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我相信，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让水莲对我的看法改变的！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当我找到水莲的家的时候，拿着名帖说是拜会她父亲水贤德的时候，却被很委婉的拒之门外。我不死心，又试了两次，结果仍然相同。我有些恼怒的同时，更有一丝失落，京城里听到我纳兰青萍的名号，哪家王公大臣也得给上几分面子，想不到这号称江南名士的水贤德竟是如此托大，视我如同无物。若不是为了见水莲一面，我才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去自寻没趣！无奈我只得黯然离去。就在我要离去的时候，水莲的贴身丫鬟杏儿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交给我一封信，说是她们家小姐给我的，并且一再叮嘱我说要我回到客栈再看，我答允了，回到客栈以后打开信笺看时，映入眼帘的一种十分娟秀的字体：
　　
　　纳兰公子：
　　
　　匆匆一别，已有数日，那日承蒙公子仗义，水莲甚为感激，奈何你我终非同道中人，水莲言语无礼，还望公子海涵！
　　
　　弱女水莲
　　
　　X年X日
　　
　　掩上信笺，我良久无语，信笺犹似带有淡淡的幽香，我反复的推敲信笺上的每一句话，心中豁然雪亮起来，原来水莲是因为我是满人，她是汉人而对我心有成见。自打我们入主中原这个花花世界，便遭到了各地汉人的反抗，虽然我们最终用血腥的手段镇压住了江山，可各地的汉人心中并不认同，反清复明的事情时有发生，特别是各地的一些武林门派自恃是汉人正统，明里暗里都对我们不满。起初朝廷的摄政王多尔衮采用了镇压，可成效不大，后来多尔衮暴毙身亡，朝廷采纳了一些汉人官员的怀柔政策，对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掌门人进行了恩赐笼络，这才将汉人百姓的心收拢住。
　　
　　院中的芭蕉叶上响起了滴滴答答的雨声，我怵然一惊，“下雨了吗？”推开窗户，果不其然，天阴沉沉的，潇潇的雨丝洒洒扬扬，自灰蒙蒙的天空飘落，我望着雨丝发起了呆……
　　
　　保福寺中那一场邂逅顿时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想着水莲的一颦一笑，我有些痴了……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有些恼怒，推开房门看时，竟是大哥派来保护我的随从之一，他恭恭敬敬的说道：“二爷，大爷适才飞鸽传书说道老爷知道我们出来了后大发雷霆，让我们赶紧回去京城！”我哼了一声，心里老大的不耐烦，说道：“知道了，你们去收拾一下吧，明日返京！”他答应了一声，垂手退下，我掩上房门，心中感到一阵阵失落空虚。
　　
　　翌日一早，随从早早的将马匹备好，上马的那一刹那，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好想看到那个身着淡绿色衣衫的倩影，长街空空荡荡的，随从轻声道：“二爷，我们走吧！”我嗯了一声，翻身上马，刷刷两鞭，胯下骏马四蹄翻飞，疾驰出城。
　　
　　两侧的景物不住的迅速倒退，我不顾两个随从的呼喊，纵马狂奔了十余里，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抑郁之气，忍不住仰天长啸！
　　
　　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马儿的速度越来越慢，又过了好长时间，两个随从也骑着马追了上来，他们见我脸色不善，都不敢吭声，策马徐行在我是身旁。
　　
　　三日后我们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北京城，我们一行三人悄悄的从后门溜进了府中，没等我走到自己的房中时，阿玛的一声咳嗽让我顿住身形，转过身来，阿玛一脸怒气，声音深沉的道：“你跟我进屋来！”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阿玛的脸，过了好一会儿，阿玛缓缓的道：“为什么不声不响的就跑了出去？”过了片刻，见我不回答，阿玛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看你大哥，现在是刑部主事了，你却整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这样下去，我们正黄旗的脸全被你丢尽了！”语气中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抬起头，凝视着阿玛的脸，缓缓的说道：“阿玛，我性子散淡惯了，无意功名，官场中的勾心斗角真的不适合我！”
　　
　　阿玛叹了口气，道：“文也不行，武也不行，那你将来能干什么？实在不行的话，我跟徐大人说说，你去翰林院吧，那里比较清闲，也不用跟朝中的官员打什么交道！”我摇头道：“人各有志，我实在不想入朝，还望阿玛见谅！”
　　
　　阿玛怒气勃发，重重的一跺脚，骂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忽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道：“老爷，又发什么怒啊！”我心中一喜，心想：救星到了。
　　
　　阿玛怒道：“发什么怒，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儿子？夫人，我好话跟人家说了多少，徐大人才松口答应，可这个混小子偏偏就不给我长脸，真是家门不幸！”一只手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额娘轻笑道：“你怎么又惹你阿玛生气了？”
　　
　　我冲额娘做了个鬼脸，没有说话，额娘微笑道：“好了好了，老爷，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啊，一会儿我好好的管教管教他！”
　　
　　阿玛哼了一声说道：“都是你把他宠坏了！”说完夺门而去，我抬起头，看着额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自小额娘便十分的溺爱我，小时候每次大哥和我争东西的时候，额娘总是骂他，就连阿玛骂我的时候，也总是额娘护着我。
　　
　　我嘻嘻一笑说道：“额娘，你看我给你买什么了？”说着我从兜里掏出一对儿玉石耳坠儿，这是我游玩江南的时候在一家玉器店中买的，玉石成色上乘，雕工精细。额娘一见之下，顿时爱不释手，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忽然把脸一板，佯怒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情需要额娘帮忙了？”
　　
　　我自知自己的小把戏瞒不过额娘，当下把我在江南游玩儿时遇到了水莲一事原原本本的给额娘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水莲仇视我是满人一事，末了说道：“孩儿一见之下，惊为天人，此生非她不娶，还望额娘成全孩儿！”
　　
　　额娘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件事倒是有些棘手了，本来若是一般的人家，咱们要是去提亲，他们也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这个水贤德是江南名士，这些所谓的名士都自恃清高，只怕不会轻易答应的！”
　　
　　我拉住额娘的衣袖摇了摇，说道：“额娘，孩儿这一辈子非她不娶，还望额娘想想办法！”
　　
　　额娘白了我一眼，嗔道：“就知道你这个小鬼头的东西没那么好收的，也罢，待额娘想想办法！”我喜出望外，说道：“多谢额娘！”
　　
　　额娘沉吟道：“这样吧，要不我和你阿玛说说，让他去和江南布政使打个招呼，让江南布政使去水家提亲，谅那水贤德也不会不答应！”
　　
　　我大急，说道：“万万不可，额娘，阿玛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此时他正在气头上，一旦让他知道了，还不把我给骂死啊？”
　　
　　额娘微笑道：“这倒也是，你跑了好几天，也累了吧，快去洗洗澡，好好的休息一下，你说的事情，容我再想想法子！”我答应了一声，垂手退下。
　　
　　水莲的影子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怎么也挥之不去，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水莲的影子，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我又来到了保福寺中，躺在草坪上，懒洋洋的晒着阳光，只见水莲笑靥如花，调皮的用一根草棒儿在我的脸上划动，我心中大喜，一把捉住水莲的手，说道：“莲儿，我想你想的好苦！”忽然水莲满脸凄然，说道：“公子，水莲命运多蹇，非你良配，还望公子多多珍重！”我顿时一惊，忙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水莲不答，面容淡淡隐去，我想捉住她的手，却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想喊她的名字，偏偏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什么也喊不出来，眼见水莲的面容越来越淡，急的我出了一头冷汗，两脚一蹬，猛地醒来了。
　　
　　回想起梦中的情形，我心有余悸，猛然感觉手中一动，一只芊芊柔荑被我握在手中，抬头望去，只见一张面庞娇羞欲滴，却是伺候我的丫鬟雪儿，我忙松开了手，说道：“怎么是你，你怎么来到房中也不说话？”雪儿将头扭到一旁，不敢看我的双眼，轻声道：“我来给二爷送水，见二爷的被子掉到了床下，就拾起来给二爷盖上，哪知道二爷一下子捉住了奴婢的手，嘴里还喊着什么莲儿？”我脸上一阵发烧，忙道：“对不起，雪儿，我不是有意的！”雪儿浅浅一笑，说道：“我们这些下人的命都是主子的，就算……就算主子是有意的，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大窘，忙分辨道：“雪儿，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你不要误会！”雪儿怔了一下，强笑道：“奴婢失礼，，跟二爷说笑，看把二爷急的？”说完冲我福了一福，掩上了房门出去了。
　　
　　我怔怔的发起了呆，想起了梦中的情形，心中一阵阵疑惑，莫非是我思念过度，才会在梦中出现这个情景？
　　
　　忽然房门被砰地推开，一个少女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劈头便问：“二哥，是不是你欺负雪儿了？”来人正是我的小妹——纳兰府中的天之骄女纳兰翠平萍！
　　
　　我给她问的一头雾水，说道：“你胡说什么啊？我怎么欺负雪儿了？”小妹说道：“哼，还说没有，我刚刚来你房中的时候，看见雪儿两眼发红，像是刚刚哭过，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一定是你欺负她了！”我苦笑道：“妹子，你二哥是那样的人吗？”小妹气鼓鼓的道：“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脸色一沉，说道：“小妹，注意你的说话，阿玛可也是男人，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莫非也包括阿玛吗？”小妹急道：“我说的是你，又不是说阿玛！”我暗暗好笑，却依旧一本正经的道：“你刚刚说的可是所有的男人啊！”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妹急道：“二哥，你坏死了，人家听说你回来了，好意来看看你，哪知道你就知道取笑人家！”
　　
　　我正色道：“好了，是不是想看看二哥给你买了什么礼物啊？”小妹嘻嘻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二哥给我买东西了，还是二哥疼我！”我把脸一板，说道：“小丫头，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二哥不是好东西了！”小妹捉住我的衣袖道：“好二哥，我说错了，你怎么还记仇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块玉佩说道：“看看，这可是花了我五十两银子买的！”这一块玉佩正反两面都有纹饰，正面刻的是花好月圆四个字，背面是千里婵娟四个字，是和额娘的玉石耳坠儿在同一家玉石店买的。小妹有些失望，撅起了小嘴儿，悻悻的道：“就给我买个这个啊？”我作势要夺回玉佩，道：“你嫌不好就别要，五十两银子买的我还不愿意送人呢！”小妹忙将玉佩紧紧的攒在手中，说道：“唉，既然你诚心送我，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我气得差点吐血，听口气要我的东西好像还是她多么吃亏似的！
　　
　　我们兄妹四人中，大哥不苟言笑，做事沉稳，我整天里嘻嘻哈哈，和小妹的脾气相投，三弟却有些像大哥的脾气。这也是我为什么和小妹最合的来的原因！
　　
　　三天后，大哥回来带来了一个令我震惊万分的消息，江南水家因为文字狱被查封，男丁全部处斩，女眷发给八旗后裔为奴！原因仅仅是因为水贤德在自己的《草庭训》中有几个“明”字，便被人指为怀念前明，意图谋反，从而治罪！其时正是雍正登基不久，民间传说雍正和隆科多篡改遗诏，将原本康熙帝遗诏上的“传位十四皇子”的“十”字添加了一横一勾，将“十”字改成了“于”字，于是变成了“传位于四皇子”，雍正理所当然的继位大统，雍正其人本就猜忌心理极重，更是听不得半点风吹草动，一听有人意图谋反，当即下了一道诏书，着令江南总督彻查此事，可怜因此事被牵连的江南士子不计其数……
　　
　　我久久无语，心中像是翻滚着烧开了的水，想不到短短的半个月，竟然横生祸端，好端端的一家人就这样被整的家破人亡，我不由得对黑暗的官场有了一种深恶痛绝的抵触情绪，好几天里我想起了水莲，顿时食不甘味，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看到我的情绪低落，大哥又帮了我一把，他利用在刑部的身份，竟然帮我查到了水莲五日后被赐给九门提督察尔灿为奴！不过大哥一再叮嘱我最好不要跟水莲有什么接触，因为那毕竟是“罪犯”的家眷！
　　
　　“嘿嘿，罪犯的家眷，”我在心里冷笑，“真是‘愈加其罪、何患无辞！’”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原来权利大了，就可以书写一道诏书，万千人头落地！只不过这个黑暗的社会当中，就算有人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出于明哲保身的目的，也不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
　　
　　五日后，我早早的来到京城外的官道上，等着押解水莲的囚车到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