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 算
披着棉军大衣端坐在条椅上的孙浩文沉静的神情与候车大厅浮躁的氛围呈明显的反差。他打量着恢宏华丽的大厅,不意与对面长椅上的穿红色羽绒服小姐窥视自己的视线遭遇。他目光避视他处。
被陈浩文称为宋秘书的男青年,掖了掖陈浩文大衣的手回放在那只崭新的棕色密码箱上。他压低声音说:“证书、奖章和奖金全放在夹层里,那密码……”
陈浩文会意地笑了笑。他下意识地瞟对面那位红衣小姐。她的眼睛没看手中的报纸而在看自己,透出的是屠夫估算牲畜似的光亮。陈浩文心头掠过些许的不快和警觉。
广播声响起。宋秘书提起密码箱,跟着快步的陈浩文迅速进站。
在那间软卧小厢,宋秘书安置好密码箱,放好水壶,一边与面带感激神情的陈浩文说些谦逊和关切的话,一边不时伸头出门左顾右盼。他希望面见另外三铺位的乘客,想作个托付。铃声骤响,着急的他不得不在陈浩文再三的催促下,与鞠躬行礼的陈浩文告别。
列车飞驰。陈浩文孤单地坐在自己铺位靠窗那头,扫视另外三个整洁落寞的铺位,脑中隐升一种少有的愁绪。
门,被轻轻地敲响。陈浩文以为来了同厢旅伴,满心高兴地喊:“请进!”
进来的是大厅里那位窥视自己的小姐,他的心一沉:“怎么是你?”
“怎么,‘见义勇为’的大英雄不欢迎记者的采访?”小姐关好门,大大方方地坐在陈浩文对面的铺沿。她从挂包里掏出记|者|证递在了陈浩文的眼前。
惊讶的陈浩文从她漂亮而充满优越和自信的脸上将视线移向散发着凝脂香味的记|者|证。鲜亮的半身彩照、单位、姓名、性别、出生年月、统一编号、发证日期,还有左底角处那形回色红的“记|者|证核发专用章”,陈浩文均都过了目。章晓狄,XX日报记者……陈浩文怪眉怪眼地瞅自己的章晓狄道:“章小姐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呀!”章晓狄收起记|者|证,一副天真烂漫甜美状,“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想不到陈先生这么严肃,为救一群小孩,你能与一帮歹徒拼命。眼下,难道还怕一个崇拜你的女记者不成?”
“章小姐过奖了。我算不上英雄。当时换了任何一位有血性和爱心的人,都会那么去做。”陈浩文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
章晓狄边说些感佩之类的话,边无所顾忌地拉开她那宽宽大大羽绒服的拉链,袒露出撑起紫色弹力线衫的乳房,皮质黑色的超短裙,浅灰菲薄的长筒丝袜和浑圆柔美的双腿。她那双会说话的丹凤眼在陈浩文的脸上溜达,双膝一张一合很有韵致地悠晃。
章晓狄见陈浩文舔嘴唇,喉结蠕动,以为他口渴。为缓解僵局,她借花献佛地拿过茶几上那只插着吸管的绿色塑料水壶递给他。
陈浩文矜持地坐在那儿不动弹,对殷勤有加的章晓狄不冷不热地:“谢谢,我不想喝。”
几分尴尬的章晓狄沉沉地放下水壶,抱住胳膊踱起步来,眼珠骨碌碌地转。她靠着床架平和地说:“陈先生如果不小气的话,能否将密码箱里的奖章让我一饱眼福!”
“那报上不写清楚了吗?就那样。”陈浩文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打了个呵欠。
厢内出现了寂静。盈耳的冷风钻隙的呜咽,车轮与钢轨伸缩缝单调而重复的碰撞声,章晓狄皮鞋铁掌扣击木地板的笃笃声。
“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假如你舍得卖那奖章,我愿出5千……1万也成。”踱立陈浩文面前的章晓狄,两只手很自然地垂放在他的肩头。见他闭目未语,她挑逗地在他的肩头揉捏了一把,嗲声嗲气地,“谁你我是你的崇拜者呢。”
“章小姐,请自重些。”陈浩文见她双手揽头又俯首亲昵,忙将头挣脱出来。他彻底洞穿了这女人的阴谋。哼,买奖章是假,骗开密码箱劫钱是实。他揶揄道:“女色和金钱只能是软蛋的下酒菜。章小姐,发财看错对象了吧!”
“哟,爽快。那我也爽快地告诉你,我不是什么记者,我知道你是个玩命的,这不就没让弟兄们进来?不过,你还是识相点好。条件不高,那十万多块奖金散些弟兄们喝酒,万无一失。不然,我就喊你强奸。”她斜靠门上,睨眼撇嘴。
陈浩文知道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他叹了口气道:“你不会这么下作吧?”
“少废话!”章晓狄一副穷凶极恶相,“你再不答应,就别怪我不够哥们。”见陈浩文笑而不言,她举手去弄乱自己精心梳理过的头发,拉起线衫,扯脱胸罩。陈浩文铜像一般无动于衷,她走向陈浩文并翻起超短裙,撕破三角裤。
大喊救命。
很快,进来许多乘客。狼狈不堪的章晓狄声泪俱下,激发起人们怜悯同情的义愤。
和立铺前不申不辫的陈浩文虽然心胸坦荡,但还是被不堪入耳的责骂和喊打辱得面红耳赤。
闻讯赶来的乘警见状,安抚地拍了拍抓着陈浩文衣领向他哭诉的章晓狄,对不卑不亢默默然相向的陈浩文吼道:“吃饱了撑的?还站着干嘛,跟我走哇!”
温怒的乘警伸手来抓,陈浩文身披的大衣被他抓扯下来。
目睹者尽皆惊诧、哗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眼中的“强奸犯”竟然是个无臂之人。
这时,才有认出陈浩文的人对抓捏他那空荡两袖的乘警喊他是谁谁谁。
竖眼的乘警如梦方醒一般,一掌拍在自己的额上:“对,对,电视里见过---陈浩文!”他陪着笑脸给陈浩文披上大衣。见那女人鼠样地外窜,他转身甩手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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