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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恐

   “你的介绍信呢?”乡办公室接待我的同志问我。
  “我没开介绍信。”我说。
  是的,我这次是故意不开介绍信的。不是不能开,而是我觉得不开更好,用改革年代一句时髦的话,效率更高!
  以前我每次在部局开了介绍信下去(有时还特地打了电话)结果怎么样呢?先是县里热情接待一来回,让我先在宾馆那带空调,带地毯,带彩电,带洗澡间的高级房间里住下来,然后就是他们所说的设便宴招待,实际上是很不“便”的宴。搞得我也很不便,因为我这人最怕酒席,凡在这种场合我的舌头笨得跟痴呆儿似的,肚上的肌肉更僵得像日本电影“追捕”里面的横路进二一样,笑得像哭,连我自己都怕!
  最大的不便是我不会喝酒。但在这种场合又非喝不可!无论我怎么声明我不会喝酒我从不沾酒我过去是学声乐的等等,他们一概不听,不信。而且我越声明他们越认为我谦虚,越是海量!甚至还认为最会喝酒的人就是我这样的!老天爷!最后不把我灌得分不清天地日月,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誓不罢休!
  昏了、醉了、吐了,一睡就是一天,时间全耽误了。不仅当天下不去,而且第二天也还没能恢复过来,从来没经受这种海量锻炼的肌体迟迟不肯工作。这还没完,县里派人陪我一同下去时,一乡镇又是一桌酒!我的妈呀!当我一看到那桌上好几瓶高度酒时,我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换过来!
  就这样,在我又耽心受怕又不能生气还得感谢的复杂心情中,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其实真正了解情况的时间没几个小时,更谈不上深入体验了。
  所以,这次我故意没开介绍信,也没经过县里,直接到乡里来了。我想越简便越好,抓紧时间,一开始就工作。
  “你没有介绍信,县里也没有打电话?”那位同志问我,样子很有些奇怪。
  “没有,我没有经过县里。”
  他又把我看了一下。
  “我这不是有工作证吗?”见他神情有些疑惑,我赶紧指了指他手上拿的工作证,那工作证我一开始就递给他了,可他一直没看。
  “你是记者?”他这才打开工作证。
  不知怎么回事,我每到一地采访或体验生活,别人都把我当记者,不论我怎么解释我是创作室的是搞创作的,但说一百遍也无济于事,搞到后来我都懒得解释了,管它呢?你们愿当什么就当什么,记者就记者吧。
  “是的。”我点了点头,就像在其他地方一样,懒得解释。可是,一根神经突然提醒了我一下:在这儿是需要解释清楚的,他不是正有些疑惑吗?“哎不不!不是,我不是记者,我是……写东西的。”我不知怎么解释好,只有这样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我这个自我否定更加重了他的疑惑还是怎么的,他竟看着我半天没有吭声……
  “好吧,那你先住下了。”大约是经过了一番周密的思考,他终于这样说道。
  于是,我总算住下来了。可从此,再也没有看见这位干部了。饭也是冷冰冰的,水也没有喝的,一间破旧的小屋,一张简陋的床,那感觉忽然使我想起电影里看到的牢房。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仍然没有人理我,我也找不到人。
  怎么回事?我跑到伙房问一个老头,他是唯一和我说话的人。
  “他们打电话问过县里,县里说不知道有你这个人。”老头这样跟我解释。
  “这还问什么?我有工作证!工作证上面还有照片!难道这还没有一张纸能证明我自己吗?”我颇有些不满了。
  “算了,总会调查清楚的。”
  “什么调查?”我更不满了,“既然这样,那我就走!”
  “走?你往哪儿走?”
  “怎么了?”
  “有人看着你呢!”
  “什么?”我瞪大着眼睛,又气愤又奇怪。“为什么要看着我?”
  “前两天,公安局通缉一个逃犯,他们说,样子跟你差不多。”
  乖乖!我一下目瞪口呆!
  “如果你这时逃走,他们肯定要抓住你痛打一顿!”
  我的妈呀!我睁着惊恐的眼睛,顿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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