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在圆圆的五月里轮回(二)
可如今,二叔他们的风光在已长大成人的孩子们眼里,都成了轻飘飘的往事。孩子们不愿再像他们一样用蛮劲和气力去征服土地,而是用收割机代替双手和镰刀,这多多少少让他们感到失落。我想二叔他们也知道收割机比双手快得多,但他们不愿意看到因收割机的效率,而导致孩子们的懒惰。 烟头终于点燃了太阳毒辣的光,二叔他们无可奈何地叹着气,任热风在皱纹里爬,在麦穗上飞。不远处的大路上,年轻人开着拖拉机突突地来回奔跑,年轻男女轻松笑声**辣地向他们抛来。镰刀或许在他们手里要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可他们中的一个仍然想到了联合收割机的短处:那家伙省事是省事,就是麦籽掉得太多。这一句招来了共鸣的目光。马上有人附和:在地里收打到底不如在场里收打得干净。于是都扭头向身边闲置了两年的麦场看去,模糊的目光中有遗憾,也有留恋。 打场对于二叔他们来说也是风光八面的事情。早早起来在菩萨面前烧上香、磕几个响头,然后率领全家浩浩荡荡向麦场开去。挥钗拆开麦垛,抖散一个个捆着的麦个子,厚薄均匀地摊开在烈日下暴晒。中午时分麦秆在强光中微微作响,抓一把搓搓,如指挥作战的将军,看时机已到,大吼一声:上磙。于是,早已恭候多时的牛马拉着石磙就一圈圈转起来,以人为中心,以缰绳为半径,或大或小地循环着。牛马气势汹汹不厌其烦地在麦子上践踏,石磙在牛马屁股后面趾高气扬一路紧跟,麦子在石磙下呻吟,渐渐粉身碎骨,麦秆碎成了麦秸,挑去麦秸,肉色的麦粒铺了厚厚一层,用木锨扬去麦糠,盼望已久的收成终于出现在了眼前。然后一袋一袋扛回家,悬了半年的心,终于落在了麦缸里。温饱早已不成问题,可庄稼人的日子仍像麦秆一样脆弱,化肥涨价、用电涨价、各种提留杂税又多,粮食却一天天不值钱,所以,短暂的兴奋之后仍是漫长的无奈。去年过春节回老家时,二叔忧心忡忡地对我说,天下数咱老农民苦哩! 苦归苦,日子还得往前过,五月仍是庄稼人最幸福的期待。往常年,一进五月就忙着备镰清场,镰刀锋利好收割,麦场干净好收打。如今麦场里除了片片荒草,就是老人们无奈的目光。麦场失去了使用价值,说不定明年这里也就成了麦地。 我想二叔他们一定会清楚,他们拗不过时代的脚步,就像满头青丝变成白发、油灯变成电灯、土布变成化纤、石磨变成钢磨,镰刀就成了收割机,这就是世道。只是世道冲走了他们曾经的辉煌,他们的风景已经成了固定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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