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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威武(二)

  11.劳心劳力的悲惨人生


  忙死忙活的工作了大半个月,设计方案定下后,我就一直在忙具体的装修事宜。

  前几日傻了一般的赶图,做模型,后几日疯了一般在各种大市场与秦陌的家之间来回奔波,与施工的师傅交流,与供应商量,每天忙得昏天黑地,回家沾床就睡,各种风花雪月的事情自然也离我无比遥远。

  我私下与谢不停说了许多次让他找个实习生来帮我。但都被公司用人紧张的理由个搁置掉了。为此我险些当着谢不停的面发飙。

  敢情我不是公司的人么?我是猩猩金刚还是变形金刚,我就是去挑粪也得有个担子来帮我吧!以前做单子派个实习生在旁边边学边做多么方便容易啊!现在为什么就不派了?真把我当地外生物,所向无敌了不成!

  可是哪还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发飙,施工师傅的电话一来,我立刻又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去。

  而经此一事之后,我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对我动手脚。谢不停虽然废话多,但一直是个体谅员工的上司,派我一个实习生并不是什么大事,公司再缺人也不至于缺到这个地步。这不是很明显的在与我为难么!

  然而谢不停能把这个单子给我做,一半是相信一半是对老员工的关照,他绝对不会因为谁在背后说了几句闲言碎语而对我突然生了偏见。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个让他对我生了“偏见”的人与他有直接的利益关系,给他施压,让他为难我。

  我动动脚趾头就能想到那个人是谁。

  除了秦陌,现在还会有谁与我有过节又与谢不停有直接的利益关系。

  那货就是觉得在我这里吃了亏,心里不满,非要把债讨回去,所以才想了这么些缺德的方法整我。

  我是如愿接了单子,但却累得几乎要心力交瘁而猝死!

  秦陌,丫果然够狠!

  今天不出例外的又是一个披星戴月而归的夜晚。从末班公交车上走下,电话里的陈尚言正好对我说出“好好休息”四个字。

  我挂了电话,一步一步慢慢往家里走。

  这几日我都没有与陈尚言见面,自那日吃饭之后,他很少再主动约我。即便有约,我也以工作太忙的理由回绝掉了。可每天一个电话却是雷打不动的。虽然只是一些细碎的关心,但也足以让我在十二月底的冬天温暖了心窝,更给了我一个暂时不放弃这个男人的理由。

  绕过一个转角,我便看到了我家楼下那盏昏黄的路灯,以及路灯下突然出现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看清他的面容后,我一声冷笑。这年头撞鬼的概率是越来越大了。

  我把包包拽紧,当他是空气,抬头挺胸的走过去。经过他身边时,他不出意料的伸手拉我:“夕夕。”我退开一步,避开他的手,继续往楼道里走。

  “何夕!”他也不再来拦我,双手插袋,高声唤道,“我们谈一谈。”那副表情像是已经笃定我不会有其他意见。

  背对着他勾了勾唇角,我忍不住腹诽:杨子啊杨子我曾经是怎么瞎了我的狗眼居然看上你了呢。

  我摁了楼道口大门的密码,推开门走进去。

  “何夕!”他微怒,气愤我不听他的话。

  站在门里,我一手将大门拉开,然后转过头去看他:“过来啊。”他欣喜一笑,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

  我也笑得温柔。

  待他迈步走近,一手扶住门框,正要对我说话,我呵呵一笑放了手。

  楼道的大门是有非常强大的弹簧的,我一松手,大门“哐”的关了过去,生生砸在他的手背上。

  “啊!”

  整个楼道里皆是男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在他把手抽回去之前一脚踹在门上,将门死死的抵住,不让他有机会把卡在门缝中的手收回去。

  “何夕!你他妈疯了!”那边自是痛呼不断,我用脚踹门这个姿势虽然霸气,但是不大好使力,我索性靠在门上,一边用力抵住门,一边在包里面掏出笔来在他被卡住的手背上写了个大大的“贱”字。

  满意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我淡定的将笔扔掉。深吸一口气道:“对啊,我疯了。上次我说什么来着,小弟弟割了贱卖,你想试试?”

  我起身让开。他急忙把手抽回去。大门也随之关上。

  隔着铁门,他的面容被门上的小窗户格成一个一个的小方块。我道:“杨子,我说过,滚出我的圈子,别再来招惹我。”

  他捂着手,一脸痛色。

  “我们完了就是完了,谈什么都是屁话。再有,咱们分了也有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来找我‘谈谈’?哼,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现在是绝对不会帮你什么忙的,没落井下石算是对得起你,趁我还没听见你那些破事抓到你的软肋,你自己爱滚滚去,别在这里晃瞎了我的眼。”

  “何夕,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他妈这副性子,什么事都做得这么绝对!”杨子忍着痛近乎是咬牙切齿道,“我今天来找你,不过是因为回学校看了一下老师,想起了一些以前的回忆,我觉得咱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是啊。”我凉凉的打断他的话,“以前的回忆很美好。但是杨子,越是去回忆以前的美好,现在我就越觉得自己可悲的惨淡。在你做了这样的事之后做朋友?”我一声冷笑,有些可悲的承认女人的脆弱:

  “除非我没爱过你。”

  爱过,是最致命的伤。

  门的那边一阵沉默。

  “所以。”我在小窗口处对着杨子竖起了中指,“滚你妹的去吧。”

  上楼,开门,落锁。

  没有打开房间的任何一盏灯,我熟悉的穿过小房间的客厅,把包包一扔,脱力的倒在床上。已经累得一根指头也不想动了。

  明天可不可以翘班啊……我闭着眼,内心在不停的嘶吼:姐真受不了了!谢不停你辞了我吧,你辞了我吧!

  我没想到,这一闭眼再一睁开已是大白的天了。我吓了一跳,连忙爬起来,抢过床头的闹钟一看,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已经八点四十五了,九点钟我与一个供应商约好要见面的!

  草草的洗漱了一番,我一边整理着昨天根本就没有脱下过的外套,一边提着包包就往外跑,正在穿鞋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程晨打来的,她说这周末沈熙然他们公司开了个舞会,问我去不去参加。

  我脾气突然就上来了,先劈头盖脸的把她臭骂了一顿,大意是:我每天累死累活的为了点糊口钱到处奔波,你却成天成夜的琢磨着去参加什么舞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有男人养吗?姐不去,没空!

  程晨被我骂得有点懵,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你……今天大姨妈来了?”

  “草!大姨妈,大姨妈都没空来!不和你说了,赶时间呢。”

  “等等!”程晨连声呼唤,“可是沈熙然他们公司邀请了秦陌,他会去的。上次你不是和他有发展了吗?赶快趁热打铁一下,凭着自己的魅力把他一举拿下”

  程晨不知道陈尚言的事,还依旧执着的帮我与秦陌牵桥搭线。我心中咒骂,有这祖宗的地方就有灾难,我傻了才去。

  不等我拒绝,程晨突然道:“对了!最近岑杨那水货有没有找过你?”

  我挑了挑眉:“干嘛?”

  “熙然他们公司有个项目正在找合伙人,这事正好归熙然负责,目前最有竞争力的两家公司就是秦氏和岑杨现在待的那家外企。他如果现在找你肯定不安好心!他说什么你都别心软。”

  我默了默:“你以为我傻啊。”

  “你当然不傻,但是我怕你个空虚寂寞冷的女人耐不住孤独,抵不住诱惑啊!所以你就赶快把秦陌拿下吧!”

  “你少给我牵线了,姐姐现在有男友,不是秦陌。”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接着是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我抢在她发飙之前挂断了电话,然后果断调成了静音。

  握着手机,我呆怔了许久。

  以前的回忆?

  回忆你妹。

  与供应商的见面还是迟到了十分钟,好在今天见的这个人是个比较和善的中年女子,她并没有责怪我什么,最后事情谈好,待要离开时,她突然对我说:“女孩子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些。”

  我听得一头雾水,干笑着答了声好。等走出会议室,我转头在对面的玻璃门上看见了自己的脸,两个比熊猫还有个性的黑眼圈挂在眼下,我唯有深深叹息。

  这劳心劳力的悲惨人生啊!

  忙完一天,我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我本以为程晨被我那样对待之后晚上她一定会杀到我家来,结果没想到她在给我打了三十八个未接后,安静的消失了。

  我自乐得逍遥,回家安安稳稳的睡觉去了。

  这个星期的接下来几天我都过得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有杨子的纠缠,没有程晨的拷问,连陈尚言的电话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突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每天忙碌工作。在我以为生活就会这样慢慢沉淀下去的时候,程晨突然在一个寒凉的深夜敲响了我家房门。

  我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给她开了门,看见门外的她我有一瞬间的骇然:

  “你现在……去国家情报局工作了?”

  她取下几乎遮住整张脸的口罩,推开我进了屋,打开灯,一阵扫视之后,把黑色大衣的衣领抚平,盯着我正色道:“何夕,经过我这几天的跟踪调查,有男友这话你一定是在骗我。”

  “哈?”

  “我跟踪了你这么多天,没看见你和工作以外的男人接触过,没有电话没有约会。谈恋爱?你是在人鬼恋么?”

  我抓了抓头发,忍住踹她出去的冲动。

  程晨将腰一叉:“所以,明天你要么把男人带给我看,要么跟我去参加聚会。今晚我就住在你这里了,你哪儿都别想跑。”


  12.似是情深


  程晨虽然是那样说,但是第二天却是我洗漱完后把她叫醒的。

  “这是陈尚言的电话,你自己去联系他,今天我还有事,不陪你玩了。”

  程晨睡眼惺忪的抓住我的手轻轻握住:“嗯?”一声暧昧而柔软的嘤咛,瞬间把这清早的气氛调剂得无比暧昧。我脸皮狠狠一抽,赶紧甩开她的手:“下次不许你和我一起睡了,省得弄得我晚节不保。”

  她揉了揉眼,逐渐清醒过来:“是夕夕啊,今天周末你还要去工作?”

  我一边扎头发一边含糊的回答:“设计师是没有假日的。”

  “别去工作了,这几天我跟着你都嫌累得呛,又不差这一天的时间,休息下吧。”

  “不行,今天和施工的师傅们说好要去……”

  程晨叹了口气:“何夕啊,你说你这么成天累死累活的图个啥?看看你大清早起来的脸色,你是想工作到过劳死么?”程晨坐起身,语气平淡道:“经过上次流产之后我算是看明白了。当你出事的时候能想到的就那么几个人,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能帮你。女人这辈子不就这么回事么。孝敬父母,找一份清闲的工作,一个男人,生一个小孩,运气好一点有几个过硬的朋友。别的能图些什么。”

  程晨这话说得轻巧,因为这些都是她有的,一个清闲的工作,一个爱她的男人。说这话她有十足的底气,但是我没有。我唯有一边收拾包包一边开着玩笑道:“因为程晨有沈熙然,而何夕只有自己。”

  “所以我才让你去找秦陌啊!”

  我叹气:“你为什么就老是和秦陌过不去,他有什么好,我非嫁他不可?”

  说到这个程晨来了兴致:“你是不知道,我订婚那天我特别帮你观察了一下的,秦陌他老是在里看你。他一定对你有意思。”

  我抽了抽嘴角,心道,他恐怕只是觉得一个女人能出丑到如此地步很是稀奇吧。

  程晨又道:“你再拼,顶多就多拿几张毛爷爷。你瞧你现在,你知道你现在是为了生活而工作还是为了工作而生活?你是女人,干嘛搞得自己像个要买新房的苦逼男人一样?”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无言以对。最后只有转移话题道:“你才二十几岁啊就和我妈说一样的话了,喏,你不是要见我的男朋友吗?自己联系去吧。今天晚上那个舞会他去我就去,他不去就拉倒。”

  我将落在被子上的便利贴捡起来贴到她头上,提了包便出门了。

  我认为,如果程晨缠着我一定要我去参加,那么将陈尚言拖过去无非是一个上上之策。

  我想秦陌之所以那么反感我,或许就是因为我曾经与他发生过一夜情,他怕我对他纠缠不休。想来他这样的男人以前肯定也遭遇过那样的事。所以心底一直对我戒备着。

  我把陈尚言带去在他面前晃晃也好,省得他老是像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提防着我。

  与施工师傅们一起忙到中午,陈尚言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程晨已经去找过他了,今天晚上能陪着我一起去参加舞会。只是他有个手术要做,可能会晚点到,让我先与程晨一道过去。

  我没想太多,答应了。但是如果我知道陈尚言的晚一点是晚到那个地步的话,我是宁愿去医院守着停尸房等他,也不愿意与程晨先去的。

  下午四点,程晨开着车准时来接我。她先看了我一眼道:“何夕,丫怎么渡了个这么老实的陈仓?这货不是以后都得被你压着走?”

  我撇了撇嘴角,没搭理她。

  她也不多说:“走吧,先把衣服什么的换了。”等我们换好衣服化完妆已经是六点过了,我饿得受不了,一进舞会大厅便扔了程晨,躲在角落里吃东西,打算等着陈尚言一来,我挽着他在秦陌眼前晃一晃就闪人。

  可是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当杨子牵着他现任洋女友的手一脸风|骚的走进门时,我恨不得戳瞎这双钛合金狗眼。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真的无法把这个笑得温文尔雅的男子,与那天被我打得狼狈的家伙联系起来。

  现任男友左等右等没等到,倒是把前任男友盼来了。

  我遥遥的望了眼程晨,正好看见她在与沈熙然说话,面色不大好,想来她也是不知道杨子会来。

  我默默的转身往洗手间走去。想想也知道,沈熙然的公司正在找合作人,人选还没定,请了秦氏,能不请杨子他们公司么?

  呆呆的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站了许久,我无数次鼓起勇气想出去,但是脚底像拖了千斤铁,怎么也抬不起来。我摸了摸今天化了浓妆的脸,又看看了这一身漂亮的礼服。

  妆容掩盖了我素日来的所有憔悴。我知道现在的我算不上倾城,但好歹也算个佳人了。

  我不怕面对杨子,但是我……

  或许只是不敢面对那个把我比下去的女人吧。

  “嘤嘤……”尖细的哭声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瞬间激起了我一身寒毛。

  宽大的镜子照出了我背后整个洗手间的格局。空空荡荡,只是女子的哭声一直没断过。

  这个太类似于鬼片的经典场景让我一阵恶寒,什么都没有再想也不敢转头看后面一眼,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出了洗手间是一个十来米的走廊,走廊一边有一个虚掩着的门,里面灯光微暗不知放着什么。

  我望着那门顿了顿脚步,心中幻想着那里会不会突然爬出个什么东西来。

  正在我想着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

  “啊!”我不由一声短促的尖叫,但是当看见开门后的那个人后,我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秦陌,丫就是活生生的阴魂不散啊!

  他看见我也是一怔,我想他心里也说着跟我一样的话吧。

  我往他身后一瞟,一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女生正在不停的抹泪。

  我“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眼睛上:“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正要往舞会大厅里跑,肩膀却突然被扣住了。秦陌拉着我一转,轻而易举的把我转进他怀里。我正呆怔着,忽听他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上幽幽飘过:“正巧,安小姐,我的爱人找来了。”

  我惊悚的一回眸,将他望着。他淡淡的斜了我一眼,我大概懂了他的眼神——想活命就闭嘴。

  那个女子嘤嘤的哭着,抽空出来看了我一眼,眼泪哗哗的流得更厉害了:“可是、可是伯母和我妈妈说的时候,她说你没有的。”

  我看得心中一阵不忍,往后挣了挣,换得秦陌将我搂得更紧。在这种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几个月之前的那个晚上,在同样一个怀抱里……

  我又挣了两下,他果然如我所愿的紧了紧臂膀。可是我的脑袋还没靠在他肩上……于是我又动了两下……

  他许是被我弄的不耐烦了,一手揽过我的腰,将我往他胸膛上一摁。这是一个极其霸气的动作,平时若是有人敢这么强势的对我,他的小鸡鸡一个星期内肯定是不能用的。

  但是这时,不知为何,我将头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倏地勾唇笑了。

  “安小姐,我尚未将这事告诉我的母亲,以至于造成了你的困扰我表示很抱歉。但是也仅仅是抱歉。”

  那女生又好生哭了一阵,才停下来道:“秦陌,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和你母亲说。你别以为我、我看不出来,豪门的人,有的东西是别人怎么也学不来的。她、她的家世肯定与你不配。”

  这话在我听来实在是刺耳非常。

  秦陌一声冷哼,正要说话,我抬手覆住他微热的唇,望着‘安小姐’笑道:“豪门的人有什么东西,我确实不知道。但是如果安小姐有的东西就是豪门的,我情愿不要了。”

  “你……你们以后肯定是没结果的!”

  “我和他有没有结果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们是连开始也肯定不会有的。”我转过身去,含情脉脉的将秦陌望了一眼,又伸手给他理了理衣领,“阿陌,你说呢?”

  这声“阿陌”唤完,我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压了好久才将那股情绪压了下去。

  我对上秦陌幽深的双眸,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或许是灯光的效果,这样看来,他望着我的神情也似是情深。

  嘴皮子一痒,腹内一阵冲动,我踮起脚尖在他耳根处落下轻轻一吻:“你先忙,我过去看看。”

  不敢再看他一眼,我扭头转身,踩着高跟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伪装着优雅,缓步离开。

  待到人多处,我腿微微一软,心里想着,娘的,不能再这里再待了,会出人命的真心会出人命的!


  13.做人要厚道


  经此一役,我彻底打响了退堂鼓,什么误会解释都是浮云,秦陌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吧!反正咱俩已经这样了,关系再坏还能坏不到哪里去。

  我给陈尚言打了个电话想叫他不用来了,但是那边却没人接。或许是还在做手术吧,我想:反正等他忙完之后看见未接会给我回的。

  我在舞会的人群中穿梭,想着走之前还是给程晨和沈熙然打个招呼,好歹把礼数尽了。但是当我看见站在沈熙然边上的杨子时,我又觉得礼数这些都是虚的,甩身走人才是正事。

  拔腿刚想隐遁,岑杨那双晶亮的狗眼却忽然与我对上。他片刻的怔然之后立即挂上了微笑,唤我道:“夕夕也在啊,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此时若是躲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没出息?

  我将背脊挺直,冷冷一笑,走了过去。程晨见我过来,给沈熙然使了个眼色,大意是让沈熙然把岑杨支走,可是不等沈熙然开口,岑杨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穿这么漂亮,可是知道我要来?”

  我遥遥的望了眼他的现任女友ANNA,她正在一群世家小姐中兴高采烈的与她们聊天,一点也没注意到这边。

  程晨听了杨子这话,倏地一声冷哼:“谁还稀罕惦记着白眼狼啊,咱们夕夕这朵鲜花又不是非要插在牛粪上。多的是花瓶等着养呢。”

  岑杨的脸色被刺得阴了下去。沈熙然半点没有制止的意思反而宠溺的摸了摸程晨的头发道:“岑先生别介意,内子说话向来如此。”

  我接着沈熙然的话凉凉道:“是啊,杨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程晨说话就是直了些。”

  这一句“直了些”让杨子的脸色更黑了一层,默了一会儿他才道:“呵,花瓶?”

  他语气中的轻蔑让我不爽至极,直想刷爆了陈尚言的电话叫他快点给我滚过来。尼玛让你英勇出场的时间到了这么久,你却连个鬼影也不见。男朋友?我真的是有男朋友的人?

  “你!”

  忽然之间有个人影从侧面跑过来猛的推了我一下。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待站稳后回头一看,好嘛,连这个豪门的安小姐也过来凑热闹了!

  她指着我,怒红了眼睛:“你这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势利女人!”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喝骂骂得抽搐了嘴角。

  周围的一圈人也被她的气势骇住,全都屏声敛气呆呆的将她望着。

  “我绝对不会让你和秦陌在一起的!”言罢,红了一双眼,站在那方嘤嘤的哭着,无助而惹人怜爱。

  我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死机,待我反应过来之时,静默的周遭突然也爆出了一阵抽气声。

  “秦陌?”程晨不敢相信的失声反问。

  “秦陌?”杨子语气低沉而复杂。

  “秦陌?”沈熙然半分惊讶半分好笑的望着我。

  好吧,我无奈的表示,如果我现在解释这是一个误会,是没有人会相信我的。我呵呵一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何夕!”程晨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我没有挣扎,因为正巧看见了那个正往外面走的罪魁祸首的身影。我心里阴阴一笑,你妹的想跑,老子这是在帮谁收拾烂摊子啊!

  “阿陌!”一声柔情似水的呼唤荡漾了出去。众人皆随着我的目光看去。那个正要出门的男子脚步微顿,转身,眼神犀利的在我脸上一扫,我笑得越发灿烂温柔,“你去哪儿啊,不是说好一起回去的么?”

  这声音嗲得我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程晨也被烫着了一般撒开抓住我衣裳的手。

  “呵。”他不带丝毫感□彩的一笑,然后面不改色的走了过来。

  我赶紧碎步跑到他身边,贴近他,替他理了理衣领,小声道:“助人助己。做人要厚道。”

  他也埋下头,唇贴在我的耳边,似轻声呢喃的说:“对你,我已经仁至义尽。”

  推开他,我羞涩掩面,却暗自咬牙切齿的使劲儿锤了一锤他的胸膛,嗲笑道:“讨厌!那咱们就一起回去吧。”这话的余味实在是耐人深思。

  他一揽我的肩,抬头对众人道:“先走一步。”

  程晨一副被震得外焦里嫩的模样,彻底傻了,哪还知道搭理他。安小姐正哭得伤心。杨子看着我的眼神晦暗不明,嘴角的笑早已没了温度。只有沈熙然还稍稍正常一些,客气的与秦陌一阵对答,便放了我们离去。

  我心里刚舒了一口气,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陈尚言的来电!他莫不是已经到了吧!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样的情况他要是进来了,我又该如何解释?

  忙不迭的接了电话,他居然真的说他现在已经到酒店门口了。

  “不准进来!”我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发现声音过于严厉的些,又缓和下来道:“我是说,我现在就出去了,你就不用进来了。”

  电话那边的陈尚言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说什么,乖乖答应了我。

  秦陌淡淡的斜了我一眼。身后的程晨却似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谁打的?”

  我眼珠子一转:“我……爸。”

  杨子冷冷一笑:“夕夕,你爸是C城人,这么大老远的来A城干嘛?”

  我回头望秦陌,继续呵呵的笑着:“阿陌,你猜我爸来干嘛?”对于我这个转嫁矛盾中心的做法秦陌表示不满的冷冷看了我三秒,我厚着脸皮任他凌厉如寒风的眼神随意撕刮。

  半晌后,他道:“自然是来接你回去过元旦。”

  我大喜,抱住他胳膊蹭了两蹭:“你真聪明!”这或许是我今天晚上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总算是安然无恙的走出了舞会大厅。一进电梯,我立即放开了秦陌的手。

  封闭的空间里就我们两个人,让我觉得有些许不自在。他冷峻的面容投在电梯的镜面钢材上,我不由悄悄的偷看了几眼。

  仔细思量一下,好像我每次见到秦陌都是在和他斗智斗勇,每一次的相遇必定都带着喧嚣与吵闹,像这样安静的呆在同一个地方……反倒让我很不习惯。

  “咳嗯,那个,房子或许在过年后就能入住了。”我找了一个话题缓解那种莫名的尴尬。

  他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今天……”开了个头,后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谢谢你?还是都怪你?好像每句话都有点对又有点不对。我只有长叹一声,“算了。”

  他淡淡斜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一路沉默的走出酒店。冷风吹得我一个哆嗦。鼻头微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夕夕!”忽听阶梯下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我一看正是陈尚言,挥手应了他,我转头要与秦陌告别,刚巧看见他,做出一副似乎要脱下大衣的模样。

  我不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他显然也听见了陈尚言的那声呼唤,一声清咳,理了理自己的大衣,像是在掩饰着什么尴尬。

  此时我脑子里面一片浆糊,只是傻傻的看着他,那种似是微恼的表情只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后他一如往常一般冷淡的盯着我道:“何小姐当真是个长情的人,居然对旧爱如此念念不忘。”

  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旧爱?陈尚言?他貌似是把杨子与陈尚言搞混了吧,我琢磨了一下,也对,那天醉酒我在他车上说了那些话后是给陈尚言打的电话,后来也是陈尚言来接的我。他应当是误会了。

  然而我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有在他微讽的语气中无奈一笑:“秦先生过奖。今天我先走了,再见。”

  我转身走下阶梯,陈尚言迎上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搭在肩上。我微微一愣,恍然明白过来,难道,刚才秦陌是想把大衣脱下来给我披上?

  我回头望,那又长又宽的阶梯之上以无一人。

  明明是一件非常绅士的事……

  真是个傲娇别扭的男人。

  翌日,我还是要继续辛劳的工作的,这本应当是和往常一样忙碌的一天,但是我却因为谢不停突然的一个电话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他说:“夕夕啊,客户突然要求要在年前完成房子的装修。你那边加紧赶一下。以你的能力我相信肯定是能拿下的。”

  我捏住手机恨不得摔了它。年前?你以为我现在时间是很富余吗?

  秦陌啊秦陌,我是怎么得罪你了弄得你要这么整治我!

  娘的你个蛇蝎傲娇别扭受啊!


  14.三成奖金,去吃饭


  因着秦陌的一句话,我又修改了施工流程。将他恨了一阵心血乱滴。

  没想到师傅们却很开心,说忙点好,忙完了回家好过年。我想想也是,大过年的工作没完成,吊在心里也不舒服。年前完了工,拿了奖金工资,回家给老爸老妈买点好东西,也能在三亲六戚面前炫耀炫耀。如此一平衡,我又觉得再忙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大家齐心协力,速度倒真比之前快了不少。

  装修进行到后期,需要我亲自动手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有时空出时间来还能回公司开一些年终的会议。期间谢不停对我是大加赞赏,连着给我涨了不少奖金。我受之无愧,想:丫在外面把我压榨得厉害了,在内部肯定是要给我安抚一下的。

  疲惫的日子渐渐过去,就在我觉得我的生活慢慢开始回到正轨时……又出事了。

  那日,秦陌的房子要开始贴地砖了,我站在一旁看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装修的时候为了方便出入,大都是不关门的。我回头一看便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老者站在门口。

  “请问何小姐在么?”

  我疑惑的走了过去:“您好,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么?”

  他微微对我鞠了个躬,我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也对他鞠了个躬。他看着我笑得很亲切:“我是秦家的管家陆伯,夫人让我来请何小姐去吃个便饭。”

  “秦家?”我思索了一下,貌似我就认识那么一个姓秦的人请得起管家……我脸上的笑僵了僵,这个夫人该不会是秦陌他妈吧?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高傲的豪门太太的模样。我往后退了一步,生硬的拉起一个笑容,“这个,这个,为什么突然……”

  “何小姐不必多虑,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夫人听说了你的事情,想请你去吃个便饭,顺便见见你。”

  一定是那个什么安小姐跑到秦陌他妈那里去嚼舌根了!我心中暗恨,脸上却挤出了笑:“不用吧,我……”和秦陌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如果把秦陌的谎言戳穿了,我的下场会不会很惨?这句话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立即改了言语,“我这里还有工作呢。”

  陆伯点了点头,和蔼一笑:“自然是以工作为重。”我心刚放下,他接着说了后半句,“我会在这里等着何小姐的。”

  我狠狠噎了噎:“呵呵……呵呵……那就请您稍微等一下了。”

  转过身,我直奔二楼阳台,没有秦陌的电话我只有求助Lisa,她却告诉我秦陌在开会,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我借口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央求她把秦陌的电话给我,她似乎被我的语气吓住了,号码很快便发了过来。我快速的拨了过去。

  “喂?”他声音微低,周遭没有任何杂音。

  “秦陌,你妈要见我。”

  那边默了一会儿:“何夕?”

  “没错,我在你家里装着房子呢,那个陆伯就来了,说是你妈让我去吃个便饭。”

  那边半天没声响,我怒了,冷冷道:“总之这事我已经告诉你了,打着便饭的旗号的鸿门宴我是不会去吃的,你自己解决,事后别怪我没通知你。”

  “失陪一下。”他似乎在与谁说话,接着我便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何夕。”

  “干嘛?”

  “加三成奖金,去吃饭。”

  一瞬间,我以为我产生了幻听:“哈?”

  “加你三成奖金,和陆伯回去陪我妈吃饭。”

  这次他清冷的声音把话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而我却越发不理解了。他是不理解女人的世界么?这种很明显是召见儿媳妇的事居然也让我去做?

  于是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他了:“不要,这事关我的清白,而且我是有男友的人,这样做会造成他的困扰。”

  “五成。”那边说得漫不经心。

  我叹气:“这不是钱的问题好吗!”

  “一倍。”

  我默了默,一倍奖金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不……不是钱的问题。”

  “两倍。”

  “……”我想了想红嘟嘟的毛爷爷,“仅此一次。”

  那边满意的挂了电话。我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出息!明明就该趁着这个机会要三倍的!

  不是钱的问题,是钱不够多的问题啊。

  下楼应了陆伯,我见这几个工人们工作非常认真也就放心的和陆伯走了。

  坐在来接我的车上,我心情非常的忐忑,不知道秦陌的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是个非常刁钻的老太太我一个没憋住脾气与她发生了冲突,那两倍的奖金是不是没了?

  坐在我旁边的陆伯显然是感觉到了我这样的焦躁,安慰我道:“何小姐不必紧张,夫人是个很和蔼的人。平日她是不大管少爷这些事的,只是少爷年龄也确实到了,又听说这次他像是认了真,所以才萌生了见见你的念头。没什么其他想法。”

  我打了个寒战,认真?他要是认了真才是最恐怖的事!

  将秦陌的妈妈与秦陌一对比,我顿时觉得心安下来不少。反正天塌了有秦陌顶着,事迹败漏了他妈要捶打的也是他,与我无干。

  秦陌家的房子,没有我幻想中那样拥有巨大的前院和奢华的泳池,只有一栋朴素的两层建筑,不显半点奢华。

  司机将车开进大门停好,陆伯把我领进屋去。屋里的装饰也相当的简单素净但是不缺温馨,一瞬间我就迷惑了,在这么美好的屋子里面长大的孩子,究竟要怎样才能长出秦陌那般扭曲的个性……

  见到秦妈妈时我不由又惊了一惊,她坐在轮椅上被陆伯从里屋推了出来,身上穿着白色毛衣,腿上搭着一块驼色的小毯子。面容看起来还很是年轻,她见了我先是温和的笑了笑:“何小姐。”

  “呃……伯母,你好。”

  “突然把你叫来真是不好意思,只是前两天听见安家妹妹提到你,实在对你很好奇。”她的目光将我慢慢打量了一番,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过了一会儿,她温柔的笑了,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阿陌那孩子就是脾气怪了点,有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不带回来给我看看呢。害得我白操心了一通。”

  她似笑似嗔的抱怨了两句,推着轮椅慢慢挨到沙发边,陆伯小心的将她扶到了沙发上。她又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多乖巧的姑娘,阿陌有大福气。”

  望着秦妈妈暖暖的笑脸,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欺骗这样的母亲,秦陌丫于心何忍啊!

  “阿陌那孩子身上的缺点多多,脾气又不大好,恐怕就要劳了夕夕你要多担待着点。”

  我笑了笑,睁着眼说瞎话:“其实,秦陌挺好的。”

  “胡说。”秦姨拍了拍我的手背,佯怒道,“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还能不清楚。”

  “呃……”

  “有时自信太过,傲慢无礼是不是?”

  我想了想那张老是微仰着头,眼神轻蔑的脸,深表同意的点了点头。

  “有时要求太高,过于强硬对不对?”

  没错!一会儿说什么要求都没有,一会儿又不喜欢这个,讨厌那个,连知会都不知会我一声,直接告诉谢不停让我们赶工,赶你妹啊!

  “有时明明心是好的,但偏偏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有没有?”

  太对了!他就是个傲娇啊傲娇!

  在我深深的觉得遇见了知己的时候秦姨忽然语音一转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喜欢他呢?”

  没来得及多想她这话的深意,我一声长叹,全当做是抒发遇见秦陌后的心情:“这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失足?”秦姨一声呢喃,瞬间抓住了关键词,笑眯眯的望我,“夕夕,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呃……貌似是在酒吧,他……”

  “喝醉了?”秦姨自顾自的猜测起来,眼中刷地闪过精光,“做了?”

  如此犀利的话语刺得我微微一窒,想起那夜抵死般的缠绵,我的脸刹那红了个遍。完全不给我编造谎言的时间,秦姨点了点头,一声叹息:“这孩子,喝醉了酒就容易冲动,不过年轻人冲动点也好。”言罢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的肚子。

  初时所见的温柔已经撕下来了一半。

  这瞬间,我突然觉得,她不愧是秦陌的妈,这俩明明就是一路人!

  又与秦姨闲聊了一会儿,她突然突发奇想的问我:“想不想看看阿陌小时候的女装照?”

  我默了默,难道每个妈妈都有在自己儿子小的时候把他打扮成女生的怪癖吗……我只沉默了那一瞬,接着就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我掏出手机,“可以留档纪念吗?”

  秦姨想了一会儿:“如果你去投给八卦杂志,中了的话咱们五五分成。”

  我爽快的答应了。

  直到陆伯一声清咳“少爷回来了。”

  我忙着收手机,秦姨忙着藏相册。等看见秦陌的身影时,我笑得很温柔的对他打招呼。他挑了挑眉,走进秦姨身边:“妈,身体怎么样?”

  秦姨也笑得一脸明媚:“很好很精神。”


  15.下血本了


  既然秦陌回来了,自然就得吃晚饭了。

  一张圆桌,摆了六七道家常菜,如同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一眼,一点也不奢侈,朴素而温馨。

  只是坐了那么大一座冰山在斜角120°我怎么也自在不起来。头一次和秦陌在清醒的情况下冷静又和平的接触这么久,我感到压力很大。好在秦姨是个温和的个性,席间时不时讲几个小笑话,我跟着搭几句腔,这饭吃得倒也舒服。

  除了秦姨偶尔好心的要求……

  “今天这牛肉炖得不错,阿陌你夹给夕夕尝尝。”

  我立即惶恐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啪。”一筷子肉甩在了我碗里,伴随着男子微微低沉的声音,溅了我一脸的汁:“让你尝,你就尝尝。”

  我恨得咬碎了一嘴的牙,捏着碗忍了许久,终于忍了下来,扯了张纸巾将脸擦了,我笑眯眯地望向秦陌:“我这不是怕你吃不好么。”

  许是没想到我是这种反应,他微微挑了挑眉。

  秦姨道:“对了,阿陌你胃不大好,还是少吃点油腻的。”

  “对啊!”我接过秦姨的话头,“多吃点蔬菜。”随即一筷子青菜砸在了他碗里。他立即嫌恶的皱了皱眉,我心里边暗自窃喜,不要以为我没看见整张桌上你就没动过青菜。我笑得极甜,“嗯,这个小白菜也炒得不错,阿陌尝尝。”

  我本以为他又会想出什么办法来与我对着干,结果不料他看了看一碗蔬菜,又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竟然真的开始吃起来。

  我嘴角一抽,瞬间有种看见大灰狼吃草的感觉。转头看向秦姨,她的表情也有些惊讶。

  饭桌上静了半晌,秦姨忽然笑了:“媳妇的话还是管用,你这不爱吃蔬菜的毛病就得好好改改。”

  媳妇这两字听得我冒了一身冷汗,立即埋下头去啃肉。不敢再看他一眼。

  秦陌回来得晚,吃完饭已经有七点四十了,我心里正在琢磨着回去路过超市时要不要买几个面包当明天的早餐,秦姨忽然道:“哎呀,你看这冬天天就是黑得快,外面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我心不在焉的答了声“就是。”她下一句话紧接而来:“干脆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吧。”

  我倒抽一口冷气,忙道:“不行不行,我……我明天还有事呢。很急的事,从这里出发肯定赶不及。”

  “明天让阿陌送就好。”秦姨忽然叹了声气,“我这个孤老太太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丈夫和儿子成天成夜的满世界的飞,平日里能说个话的人都没有,夕夕今天就不能陪陪我吗?”

  我求救一般望向秦陌,他在柔和的灯光中面容变得比平时温和了许多,若是我没看错,此时他唇边应当有个细微的弧度。

  这货……这货居然在嘲笑我……

  我怒极,欲要拍案而起,他却微微张开了唇,无声的吐出一个字“三”。

  我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可耻的明白的他的意思。

  三倍奖金,陪我妈睡觉。

  三倍奖金……我的梦想成真了。

  晚上九点,秦家别墅。秦陌去书房处理公务了,我和秦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样的感觉倒真的像是我们已经是在一起生活了许久的一家人一样。

  她看到有趣的地方便会拉着我说说,抒发抒发感慨。然而不管说什么,妈妈和“媳妇”的话题最终还是都会落到儿子身上。

  “阿陌那孩子像他爸,工作起来就像不要命一样,你平时跟他在一起,能照看就尽量把他照看着,这么年纪轻轻就得了胃病,以后……”秦姨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就一副臭要面子的脾气,前些年我出了车祸,他爸爸又病了,公司的事都是他一肩挑着,这性子就越发磨得沉默了些。”

  我苦笑,他那不叫沉默,他明明就是只不叫的狗——咬人呐!

  “你与他在一起,才开始倒没什么,久了便多理解理解,他着紧你,都是藏在心里面的。”秦姨说的不多,但是却让我对秦陌的看法有了些改变。

  十点秦姨要睡觉了,我推着她回了卧室,随即去敲响了书房的房门。

  秦陌开门,手里还拿着电话,言简意赅的对那边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我问:“你们家客房的被子太薄了,能不能再给我一床被子?”

  他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今天你和我睡一间房。”

  我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嘛?”

  他这才抬头正眼看我:“何小姐,你忘了今天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我家的?”

  我默了默,脑海中尽是迎风飘扬的红色毛爷爷。“好吧。”我道,“你睡沙发。”

  “房间里没有沙发。”他继续敲击键盘。

  “那你睡地上。”

  “呵。”那边一声冷笑,“何夕,要勾引我,你还得下下血本。今天我没喝醉。”

  我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心中怒火猛烧,嘴角却扬起了微笑,语带半分挑衅道:“好啊,一张床就一张床,我还要多亏自己没下那副‘血本’省得入了你秦先生的法眼。”

  我摔了门,径直走进了秦陌的房间,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在柜子里翻出一件秦陌的衬衣当睡衣换上,我爬上床,裹了被子便睡。心想,有个女人睡在你床上,你又什么都不能做,反正到时候难受的是你,干姐屁事!想姐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还稀罕你秦陌一句夸奖不成。

  然而,想虽这样想,我在床上僵了半天怎么也睡不着。秦陌好似也不常回家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副样子就像是在酒店住了很久了。这被子应该也是新换的,但我就是硬生生的在这被子上嗅出了他的气息。活像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脸倏地一阵臊红,我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门“咔哒”一声响,我浑身一僵,赶紧闭上眼。

  接着花花的水声开始侵扰我的思绪。我想,浴室里面的那个男人,有精装的身材,有结实肌肉勾勒出的光滑线条,肌肤上带着沐浴的晶莹水滴……

  鼻腔一热,我伸手一抹……完了,今晚上炖牛肉吃太多了。我慌张的坐起身,然而鼻血已经不受我控制的滴落在了床单被套之上,我微微抽搐,这个……明天我要怎么向秦姨解释?

  但是汹涌的鼻血由不得我多想,我狼狈的捏住鼻子,急急忙忙的下楼跑到客厅后的卫生间去。一阵手忙脚乱的处理好不容易将血止住了,等我再回卧室时,秦陌正半躺在床上看书。见我进屋,他放下书,指了指我留下的两点血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何夕,你坐在我床上来生理期了?”

  “来你妹!鼻血!鼻血!”我破口大骂,“叫你给我夹那么大块牛肉!”

  然而当我气呼呼的指责完他之后,却发现他眼神紧紧落在我身上,半天也没吭一声,我狐疑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恍然记起,我只穿了一件他的白色衬衣,当下手忙脚乱的将自己一遮,急急忙忙跳进了被窝里。

  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裹住,才伸了个脑袋出来瞪他。

  他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到了书上,似喃喃自语的说:“你倒是会下血本。”

  我我摸了摸鼻子,一声冷哼:“今天确实是下血本了。”

  他将书往旁边一放,关了灯,掀开被子便进了来。我吓得连连惊叫:“你干嘛!你干嘛!”

  “吵死了。”他的声音终于带出了点生气的波动,“睡觉。”

  “你为什么掀我被子!过去,过去。”

  他忍耐似的一声轻叹:“只有一床被子。”

  我默了默:“那你离我远点……再远点……再远点。”

  “盖不到了。”

  “……好吧。”

  直至半夜,我的神智依旧清明,我认为,三倍的奖金已经不足以填补我死去的脑细胞了,当时我应该要三十倍才是。

  第二天清晨,当我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对浓密长翘的睫毛。揉了揉眼,一张男人的脸终于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

  心底一声哀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男人和女人同睡一张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怎么还会泾渭分明。没做出过多的反应,我推了推他放在我腰间的温热手掌。

  “哼……”他一声低哼,我动作顿了顿,抬眼望他,他依旧睡得深沉,只是眉头不满的皱了皱,我心里正觉得他这孩子气的表情好笑,忽然他手掌微微用力,握得我腰间一痒,一声暧昧的嘤咛便不由自主的传了出去。我想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他眉头皱得更深,呼吸乱了几个节拍,我估摸着他要醒了,忙闭了眼睛装睡。

  这样的姿势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

  没等多久,床微微动了动,我心知他已完全清醒,正等着他放开我下去梳洗呢。不料他不仅没放手,那温热的手掌反而抚摸上了我的背脊。湿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越靠越近,腰腹处忽然有个奇妙的东西慢慢顶住了我……

  我深深的觉得,此时再不“醒”就要晚了。

  睁开眼,盯住了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我清晰道:“秦先生,你想干嘛?”

  面对我的冷静,他似乎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一大早看见有女人在自己床上,你说呢?”

  “你没喝醉。”

  他默了默,声音中隐约压抑着笑意:“可是你下血本了。”

  他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伸手摸过我的脸庞,温柔得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然后他把手放在我的面前:“你看。”

  他满手的我的鼻血。


  16.你这样挺好


  你妹啊……又是鼻血,何夕,不就是个男人么?你到底是有多空虚寂寞冷啊!

  我脸色难看的一僵,立即捂住鼻子,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往厕所跑。

  他呼吸一重,不但没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些。我怒瞪着他,挣扎得更厉害了,要看人笑话也不是这样面对面看的。

  秦陌眸色越发深沉,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大清早,你如果想让外面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就继续动。”

  浑身狠狠僵住,我怔了好一会儿破口大骂起来,因为捂住了鼻子,免不了带着浓浓的鼻音:“丫有毛病啊!对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都还能生出欲望来!什么叫如果我想,现在明明就是你想!你个禽兽!”

  话虽这样说,但是我还是乖乖的没再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我鼻血都已经自己止住了,他还是那样将我搂着。

  “还没好?”你昨晚上牛肉也吃多了吧!

  话音刚落他便松开了手,这下动作快得好像是我打扰了他的什么深思一般。我奇怪地瞪了他一眼,立即扭身下床直往卫生间奔去。

  一阵洗漱完了,我换回自己的衣服下了楼。秦陌和秦姨已经在餐桌上坐着吃早饭了,我对秦姨道了声早,拿了一个面包正准备啃,秦姨忽然道:“这个……年轻虽是资本,但是,万事还是慢慢来,悠着点。”

  我眨巴着眼,没大懂着话的意思,扭头看秦陌却惊悚的瞧见他唇角挂了丝笑,道:“知道了,妈。”我奇怪的皱了皱眉,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个打扫房间的佣人抱着一团床单走下,上面血迹斑斑,赫然是我的杰作……

  我嘴角抽了抽,瞬间明白了刚才那话的意思。

  如果做那事做出了这副德性……也确实该悠着点了。

  我狠瞪了秦陌一眼,苦于无法解释,唯有埋头咬面包出气。

  一顿带着稍有些尴尬的早饭总算是吃完了,坐上秦陌的车,我笑着与院子里的秦姨挥手道别,转过头来便冷了脸:“你家房子要装好了,今天贴完墙纸,明天家具就该搬进去了。你爱什么时候住进去就什么时候住吧,不过好心建议,最好是在家里堆点活性碳通几天风。咱俩的合作总算是快结束了,你到时候别忘了我的三倍奖金。”

  “呵。”他一声冷哼,“你这脾气倒是势利得爽快。”

  我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懒得理他,心道:你要是有你妈半点好脾气,我也不至于和你处成这样。

  他也没多的时间理我,自他的电话开了机后就一直在不停的在通话中,整个车厢里都是他微微的低沉的嗓音,听起来稳重而悦耳。

  从郊区往市区的路才开始时一路通畅,在进入市区后开始慢慢拥堵起来。车走走停停,我却不着急,想着反正大客户就在旁边,他都不急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急的。

  但是开着开着,他渐渐不接电话了,我也慢慢发现他走的方向不对,奇怪的问了声:“这是去你公寓的方向么?”半晌没等到他的回答,我转头一看,却见他面色极差,眉头紧皱,“你怎么了?”

  “别吵。”他声音紧绷,似乎压抑着什么痛苦。

  我老老实实的闭嘴,怕打扰了他。他开着车慢慢往边上靠,最后竟在马路边停了下来,似再也支撑不住一般,俯卧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摁住胃部。

  胃病犯了?我此时也顾不得他会不会生气,拉开了车上所有的抽屉一边翻一边问:“你的药呢?在哪里?”

  等了好久,他才挤出三个字:“吃完了。”

  我嘴角抽了抽,这人还可以对自己的事情再疏忽一点么。我下车,看了看前方蜿蜒不知尽头的车队,忽然想起陈尚言他们医院不是就在附近么!我不知道具体地址唯有给陈尚言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我心里有些焦急起来。开了车门问秦陌:“你往这边开是因为找得到医院的地址是不是?”

  他点头,似痛得不能说话。

  “下车,我背你过去。”

  没想到这段路离医院还很远,我扛着秦陌的胳膊,走得腿软。才开始他还想逞强着自己走,没过几分钟就完全不行了,大半个身子倚在我身上。大冬天累出了我满身大汗。一路辛酸,总算能瞧见医院的大门了,我喘着气道:“秦陌,你以前还嫌弃我,今天要是没姐这彪悍的体质,你就等着哭去吧。”

  他难得乖巧的没和我呛声,估计是已经疼得不行了。

  医院的门卫看见我俩,连忙跑了过来帮忙,秦陌的重量一挪走,我心头一松,跟着走了两步“啪叽”一下便腿软的摔跪在地上。

  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忙来拉我,我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说了几声没事,跟着秦陌便进了医院。他被送去做检查,我在外面来来回回的跑,忙着给他缴费。

  等他被送入临时病房躺着之后,一个中年护士问我:“你是他爱人?”不等我解释,她又道,“自己的老公还是多关心一下,工作重要是重要,但是不能耽误了身体,做老婆的要多劝着他休息,这么年纪轻轻得了胃炎,再不好好保养,以后病情恶化了,哭都来不及。”说完,抱着本子便离开了。

  我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秦陌,他正清醒着,淡淡的回望我。

  不知为何,看见他严肃中带着点虚弱的脸,我竟突然生了股笑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回想昨天到今天早上做的事,我还真像个你的小媳妇。”

  话一出口,思维飘到今天早上醒来后互相拥抱的身体,和他许是生理反应也许是心理反应导致的微微鼓起的部分,我脸倏地一红,觉得自己这话囧了。

  他却轻轻嗯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是挺像。”不知是在真赞同,还是在反讽。

  我端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觉得和他没什么话好说便道,“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先走咯。”

  他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又有点可怜,我问:“要不要我找谁来照顾下你?”

  他转过头看我,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生病,他的神色比平时柔和了许多,那种故作冷漠中带着点不用施舍的逞强眼神,让我心底微妙的一软。磨磨蹭蹭的回到他的床边:“其实……我那边也没什么事。如果……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在这里陪陪你也没什么。”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却始终没有说出赶我走的话。任由时间沉默的流逝的半晌,他才小声的说了句:“膝盖……”

  “啊?”

  “算了,没事。”他扭头望向窗外,表情中带了些莫名的气恼。

  我心中暗骂他是妖怪,话说一半又不说,还自己生气,莫名其妙。眼神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一飘,我眯了眯眼,那个……正和另外一个医生一起走的人不正是陈尚言么?这货老是在紧要关头看不见人,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又突然出现。我心中有些不爽,正想给他打个电话,那里却发生了让我惊悚的一幕。

  秦陌这间病房坐落在医院住院部的转角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连接住院部和门诊部的那条架在空中的走廊。

  陈尚言就是在那个走廊上面带怒色急急的走着,他身后那个医生不停的在抓他的手,似乎想让他站住。陈尚言却似怒极,转过身狠狠推了那个医生一把,对方却抓住这个机会,将他的手一抓,径直揽入怀里,埋头深深一吻……

  什么都不用看了……

  我走过去将窗帘轻轻拉上。

  出轨,我认了。小三,我也认了。

  但是,但是……为毛小三是个男人……

  重新坐回凳子上,我盯着白色的被子发呆。

  “何夕。”我抬头,好久才将焦距对在秦陌的脸上,“你……”他憋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了句算不得人话的话,“其实,这很正常。”

  我听罢,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年头,喜欢有女人味的都找纯女人去了,喜欢有男人味的都找纯男人去了,我这么个有男人味的女人,性向正常不搞基,肯定是没有出路的。”

  我叹了口气,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道:“算你倒霉了些,摊上了我,勉勉强强把我的初夜给拿了去,要不然,我恐怕会成为百年之后的唯一一具处女尸体。”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你这样挺好。”

  他声音温柔得让我酸涩的红了眼眶:“为什么是你来给我发好人卡啊!为什么正主连好人卡也不给我发一张啊。你们要亲亲去,好歹给我吱一声啊,能不能别这么突然!”


  17.克给你看了


  他似乎试图找些话来说,但是做为一个向来高高在上惯了的人显然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谢谢。但是我不需要。”陈尚言对我来说只有将就,没有喜欢。被背叛后难受是真的,可我并不需要安慰。

  但是我这话出口之后,秦陌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奇怪,似乎带着点嫌弃:“不要?”

  我疑惑道:“你想说什么?”

  他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他西装的口袋,声音如往常一般低沉平稳:“里面有卫生纸,你鼻涕要滴下来了。”

  听完他这话,我呆了一呆,淡定的吸了一口气,立马翻出他口袋里的卫生纸,狠狠的将鼻涕呼出来之后,默默地赛到了他枕头下面。

  秦陌立即黑了脸:“何夕!”

  “就兴你让我出丑,我兴我恶意报复么?秦先生,现在我失恋了,你得理解我。”

  他用没插着针头的那只手把枕头下的卫生纸拍了出去。瞪了我一眼,倒是真的没再说其他什么。

  秦陌输完液之后便坚持要出院。护士一阵好劝,秦陌皆以冷眼相待。护士没法只有来戳了戳坐在一旁发呆的我。

  “你先生现在这状况至少得留院观察一下。”

  我这才走出自己的幻想空间,斜了秦陌一眼道:“听说最近有个二十三岁的女生过劳死了。”

  他系领带的手一僵,声色微冷,带着点不被领情的恼怒道:“我以为你不想在这里呆了。”

  “是不想呆了,可是你得呆着。我不过就和你挂了个名,演了一天的戏,今天一出来,你就出事了。回头别人再说我克夫,我可就真没法活了。”

  “你倒是克给我看看。”言罢,他穿了外套便往外走。

  他不听劝,我也没法,对护士们表示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走了出去。

  来时的路已经完全疏通,秦陌的车却不知什么时候被拖走了。我与他盯着空空的马路呆呆的在站了好一会儿。我摊手道:“克给你看了。”

  他冷冷瞟了一眼说风凉话的我。我正抿着嘴偷偷笑,心情霎时明媚不少。我恶劣的说:“姐找不到男人,就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气死,让搅基的全都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搅。让全世界的女人陪着我一起守活寡。”

  “呵。”他笑得很是不屑,“祝你梦想成真。”

  最后我俩还是打车去了各自上班的地方。

  晚上回到家,我洗完了澡,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掏出手机给陈尚言打了个电话。

  “我们分手吧。”我找回自己的作风,简单明了的说,“今天我去你们医院了,刚好看见。”

  那边沉默了许久,最后道:“夕夕,你很好,可是对……”

  “不用说了。”爱情的三字经无非就是我爱你、我恨你、算了吧、对不起、你很好,微博上都转烂了。我真不想在这种时候一下听到两句。我沉默了一番,终究还是由着自己的性子送出去了一句非常有内涵的话。

  “再好的皮筋,用久了也会松。”我笑,“陈尚言,你懂的。”

  将手机扔开,我钻进被子里,闭眼睡觉。

  男人,搅你们的基去吧。

  两日后。

  在秦陌的家中,家具已经摆放好了,清洁工人也来将屋子里的卫生打扫干净了。我环顾一圈,楼上楼下的仔细检查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工期虽然赶了些,但是整个屋装修得非常完美的。如果这样都还要挑刺我就真的没法了。

  翻出手机,我本来想给Lisa打个电话,让她通知秦陌找个时间来看房,但是想了想,还是直接拨给了秦陌。

  “喂?”

  “你好,我是何夕。”

  那边默了一瞬,问:“什么事?”

  “房子已经装修完了,我想预约一个时间让你来看看房,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方便修正。”

  “嗯。明天下午五点之后我才有时间,安排在晚上吧。”他隔了一会儿道,“反正你也没约会。”

  一句带了些许嘲讽和幸灾乐祸的话成功挑出了我额上的青筋,我几乎是冲口而出道:“你还可以再恶劣一点么?”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压住火气,恨声说,“明天晚上七点,我会在你家等你来视察,请您务必赏光。务必配合!因为这将是咱们最后一次会面了,过了明天桥归桥路归路,咱们老死不相往来,您可以放千响鞭炮热烈庆祝,我从此也恢复了阳光美好的生活,所以请你万万别耽误了咱们早死早超生的时间,再见!”

  气哼哼的挂了电话,我盯着电话上“禽兽”两个字看了许久,突然反应过来,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这是在干嘛?我问自己,在和他打情骂俏耍小脾气么?天哪,这是工作!这是客户!何夕,你疯了?公私不分了?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我慢慢走回了家。

  晚上,我煮了碗泡面正准备吃,程晨的电话来了:“何夕。”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许久没听到过的凝重,“这几天我翻来覆去都在想这件事情,最后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说。”

  我放下筷子,认真的听她说话。

  “虽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正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认为这样不道德的事情,你还是别去做。”

  “啊?”我呆了,“我做什么缺德事了?”

  “不缺德?这事还不缺德!”她忽然激动起来,那边传来沈熙然安抚她的声音“淡定,晨晨,淡定。”她压住火道,“何夕你受什么刺激了?你三观怎么突然出问题了?这以前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你是被谁祸害成这样了?是不是杨子?是不是因为他!”

  我琢磨了很久,实在不知自己是做了怎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值得她气成这副德性。

  “你劈腿啊!”程晨大吼,“你踩两条船啊!人家陈尚言那个医生老实是老实了点,但是你也不带这么欺负人家的啊!还有,你以为秦陌是吃素的么?他要是知道你玩儿了他,你会被剁成肉末然后放进微波炉里,最后化成一股青烟消失在这个世间的!”

  这个比喻过于奇怪,所以我决定暂时偏离一下主题,小声问:“肉末被微波炉打了之后会化成青烟么?”

  “是你就会!”程晨道,“你知道身为朋友,上次在舞会上看见你和秦陌那样的行为有多么的痛心吗?你钓着一个男人在门外,摸着一个男人门……”

  “程晨。”我笑道,“陈尚言和我分了。”

  “分了?”

  “是啊,而且我和秦陌根本就不是那样,都是误会,你如果要解释的话,咱们下次见面说吧,这个说起来……有点……非常复杂。”

  “原来是这样。”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也就是说你现在又是单身咯?”

  我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面前快糊了泡面道,“是啊,一个人在家吃泡面,这还不足以说明我单身么。”

  程晨在那边长叹一口气,痛心疾首道:“其实比起单身,偶尔劈劈腿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嘴角抽了抽,懒得理她。

  “对了。”她声音又正经起来,“这两天杨子有没有去找过你?”

  “没有啊。”他还敢么……下次我会把贱字刻他脸上。

  “那就好,舞会那天,他一定和我一样认为你和秦陌已经在一起了。上次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岑杨他们公司在和秦氏争夺与熙然公司合作的机会,最后这个单子还是秦氏拿了下来,熙然明天就要和秦陌签合同了。如果杨子找你,肯定是有些什么龌龊的念头和想法,你别理他。”

  我笑了笑:“知道了,我的面都快糊完了,先挂了啊。”

  程晨以前就不喜欢杨子,说他看起来就长了一副负心汉的脸。她确实说中了,但是这次我依旧不相信她的话。我想,好歹也是谈了几年恋爱的人。我大学时选男友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到那种地步。


  18.确实独特


  晚上七点,我准时出现在秦陌家里。房间还黑着,显然人还没来。

  我打开了房间的灯,又将自己的劳动成果欣赏了一遍,自己设计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美,只可惜以后就只能在照片里和设计图中看看了。

  我不舍的看了许久,秦陌还是没来。抬头一望墙上的钟,发现他已经迟到快十分钟了。我心中微恼:商人不是最应该守信守时的么?还是因为等他的人是我,所以他故意的?

  我坐在沙发上又玩了会手机。

  七点二十、七点四十……

  怒了,我径直拨了个电话过去,先是响了一阵,然后被挂断。或许……临时有事吧。

  等到八点,我再也坐不住了,我又拨了一个过去,这次电话是一直在响,但却没有人接。难不成还在忙?我心中万分气愤,难道我昨天没有和你约时间么!

  等到八点一刻,我冷着脸再拨了一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不来拉倒。我提了包,愤怒的关灯出门。

  坐电梯下楼,出了楼道,寒风吹得我一个激灵,望着路灯下冬季萧索的世界,我顿了顿脚步,突然想,要是能有个人陪我一起去等公交该多好。

  当然,很快我便从这样的幻想当中清醒过来。走出小区门口,我要穿过一条马路,往左走两百来米,然后穿过一个小巷子,再过一条马路去坐公交车。每日上班都是这样走的,我自是走得十分的轻快。

  当我走到需要穿过的那条小巷口时,蓦地呆住。

  有人……有人在打劫……三个人围着一个男子。

  我张了张嘴,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发现周围除了快速驶过的汽车,鲜少有人路过,毕竟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的人,谁还需要赶公交。

  我自我掂量了一番,深深的觉得以我的能力还是敌不过三个壮硕的男子的。我脚跟一转,准备撤,眼眸一扫,却突然发现那个被围在中间挨揍的人看起来很是眼熟。

  秦……秦陌!

  我这次惊讶的张开了嘴,却没有闭上:“保安!”我尖声对着两百米外的小区大门大叫,“保安!有人在打劫你们业主!”

  我这声音是叫给小区保安听的,当然调了音量的最大档,忽视了小巷里的四人同样也听得到我的叫声。

  小巷里的三个打手毫无意外的发现了我,我本以为他们会心虚的逃跑,结果没想到他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竟有一个单独走向我。

  我又自我掂量了一番,觉得以我的能力,敌过这一个彪型大汉或许……也不行……

  我转身就跑,那人动作很快,眨眼便抓住了我的头发,毫不顾惜的将我往后一扯,我摔倒在地,脊梁与屁股都疼得够呛。

  你妹的……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那人见我摔在地上,离外面的马路太近,作势要将我往巷子里面拖。我心中发狠,反手抓住他的衣领,奋力抬腿一脚踹上他的蛋蛋之间。他反应很快立即夹住双腿,没让我得逞。

  但是他忘了,我穿的是高跟鞋……

  我脚后跟一抬,往上狠狠一顶,又尖又细的鞋跟险些将他爆菊。绑匪浑身猛的一震,怒瞪着我:“他妈的□!”说着便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脑袋瞬间有点晕,我想挣开他抓住我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我开始胡乱挣扎,用咬的用抓的,可是怎么也挣脱不了。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意识到,女人若要和男人拼体力是真的没法拼的。

  所以,女人只有抓住男人的把柄……

  当我在一片混乱的挣扎之中刚刚抓住这个大汉“把柄”之时,伴随着大汉痛呼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怒吼:“滚!”

  大汉脸被重重的揍了一拳,往旁边倒去,但是我扔拽住他的“把柄”不放,心里想着:捏碎它捏碎它,捏不碎,就把它拔下来。

  “撒手!”在我陷入执念之前,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我侧过头看他,嘴唇擦过他的唇角,心中怦然一动。接着便看见另外两个男子从小巷后面爬起来,像是刚才被秦陌撂倒,此时满脸的怒色疾步而来。

  秦陌将我拉了起来,推出了巷子:“去叫人!”

  我跑出去两步,回头一望,见巷子中倒了一个大汉,另一个正拽住秦陌的衣领将他摁在地上狠狠的揍,还有一个满脸怒色的向我走来。

  此时再来不及想其他,我嘶声尖叫:

  “保安!死哪儿去了!”

  我扭身便往马路对面跑,那人看见我跑居然开始追,我吓得魂不附体,站在跑到马路中间使劲的尖叫,全然不要脸皮了,只求引起来往车辆以及小区保安们的注意。

  终于在我不断的尖叫之下,终于有车辆停在了路边,有人探头出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连忙指了指漆黑的小巷,有一辆车停下,后面接着便停了几辆车。此时小区的保安也终于出来了两个。

  那巷子里的三个黑影终于离去。

  我心刚刚安下,但看见那个挣扎着坐起身来的身影时又倏地提了起来,急忙跑了过去。

  “秦陌。”方才尖叫得狠了,有些伤了嗓子,这下说话便显得沙哑了些。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走近他,“你没事吧?”

  “何夕……”

  我听见他叫我,忙蹲下身子去听。这时才看清楚他一脸青青红红的挂了不少的彩,我眼眶一热,鼻腔冲上来一股酸涩的感觉,脸上都这样了,这身上得有多少伤啊。

  他也看着我,我想我这副模样应当也相当的狼狈。

  “你傻呀。”他骂我。

  “你傻呀!”我骂他。

  两人皆沉默了一番。半晌后,我看着他青青红红的脸,我抹了一微微湿润的眼睛竟然笑了出来:“秦陌,你也有今天,被打得跟孙子似的。”

  “哼,你打架倒是好看,疯子一样。”

  我微恼:“你怎么这么蠢呐!不知道跑啊!不知道报警啊!家都这么近了还被拦着打。”

  “手机被抢走了。”他也恼怒起来,“能跑我还傻得像你一样往这里掺和?”

  “不是看见你挨打我能急成那样么!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听罢这话,他默了默,随即有些别扭的转过头,看着巷外的路灯道:“脸……除了脸,还有哪里还被打了?”

  “你个泥菩萨还问我。我再挨打也没你伤得多。”

  “这不一样。”他转头看我,眉头微锁,但是眼中的情绪近似担忧,仿佛温柔。

  我心头狠狠一跳,脸颊不知是因为被打还是因为其他而变得无比滚烫:“当……当然不一样。”我笑着打哈哈,“你的肉又不长在我身上,被打了我又不痛。”我想伸手扶他,但又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伤口,问:“那现在怎么办?去医院?先打120还是先打110?”

  “随你。”他道,随后冷冷笑,“谁做的我心里有数。这些我都记着,迟早得还回去。”

  我立即附和:“还回去的时候记得让我来看热闹……真可惜,没捏碎那家伙的小弟弟……”

  秦陌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后来救护车到了,我两人被抬上去做了一番检查和包扎,然后送入病房,我一间,秦陌一间。其实我觉得我这点皮肉伤完全不妨碍我的自由活动,但是秦陌坚持让我和他一样做个全身检查,然后验伤,作为证据。

  期间警察也来做了笔录,说没抢钱财,只打人是很典型的蓄意伤人,问我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附带说让我最近出门都小心一些。

  我心道,这些都是该去和秦陌说的,我根本就是一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路人甲。

  警察走后我蹦跶着去看了秦陌,他身上伤口不少,被包裹得像个木乃伊,但他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此时他正在和谁打着电话,见我进来,简单的交代两句后挂了。

  “呃……没打扰你什么吧?”

  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将我盯着。我进去坐下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最近进医院的次数好像变多了……呵呵……”

  他轻轻应了一声,终于挪开了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用如往常一般沉稳的声音道:“今天董事会临时开了个紧急会议。”

  我一呆,不知他突然提这个是作何用意。

  “上次车被扣后我一直没时间去提。环路堵车,我本以为坐公交走公交车道会快一些,没想到在那个巷子里……”

  我了然他的意思,所以说今天他来得这么迟……咦,等等,他是在和我解释吗?

  我抬头看他,他脸色在医院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是英俊的眉眼还是怎么都遮不住了,他扫了我一眼,又快速的挪开眼神,我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他清咳两声,又扫了我一眼,色厉内荏的问:“看什么!”

  我道:“今天突然发现,原来你还是有人性的……”

  他本就有些苍白得脸色微微一青。

  我捂着心口接着道:“要命要命,差点就被你勾引了。”

  他愣了愣,扭过头看窗户,玻璃的窗户在黑夜的衬托下引出房间里我和他的影子,他道:“你恐怕才是来勾引我的。”

  “秦先生……”我抽了抽嘴角,“你眼光太独特了,你见过哪个女人靠着和别人打架去勾引男人的?”

  “确实独特。”他斜眼打量了我一番,“这倒是这辈子第一次有女人为我打架。”


  19.订……订婚?


  听了秦陌这话,我凉凉的笑:“真荣幸啊,这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去打架。”

  “何夕。”他像是没有听懂我话中微带着的挖苦,自顾自的说,“你创造了不少我人生的第一次。”

  他话音刚落,不知为何,我盯着他的唇,想到了那个在混乱中轻轻的擦碰,接着鬼使神差的吐出一句:“唔,你也不差,基本上把我能给未来丈夫留的第一次都拿走了。”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一夜情对于我和他来说像是一个禁忌,自认识以来我们都很有默契的将这个话题避开不谈。不管我们现在关系怎么样,男女之间一旦掺杂了性只会越来越复杂。

  而且那夜确实是我的第一次,我现在如此一说,难免有一种想让他负责的感觉。

  他挑了挑眉,眸中划过一丝精光,转眼看我,盯了好半晌,突然道:“你是在暗示什么?”

  我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竟这么平淡的吐出这句话来。眼神还该死的认真,看得我心头一跳,仿似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滚过。他这副表情简直就像在说“你敢说我就敢答应。”

  我忙转开了眼,呵呵一声干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呀,你看,这都十一点半了,不打扰你休息,我先回去了。”然后果断撤退,掩上门扉的那一刻,我似乎听见他的喃喃自语,“其实,这样也不错。”

  哪样不错……我没胆量问,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病房,打算明天一大早就走人。我想,等交了房之后,决计不能再与他有半点联系了,这个男人太危险。

  而现在的我太容易对他动心……

  翌日。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和秦陌道个别再走,房门一响,我开了门,门口却是站着的陆伯和坐在轮椅上的秦姨。

  我呆了一瞬,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来干嘛。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就是:赶快装做秦陌的媳妇。第三个念头接踵而来:出息!丫被秦陌压榨惯了!这次他又没付你钱,帮他干嘛!

  但是在我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时候,我脸上已堆出了一个甜甜的笑:“秦姨你怎么来了?”

  秦姨眼睛红红的似乎刚才才哭过一场,她没进屋,拉了我的手便让我蹲下去给她看看,满眼的心疼:“这脸怎么肿成这样了?女孩子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样的疼惜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在我看来,我与秦陌演的是一场戏,演完转身就走,可以打打闹闹,但是要论心贴心的相处,像家人一样互相关怀似乎又过了一点。

  “还没吃早饭吧,我带了点粥过来,好歹喝点。”陆伯推着她往秦陌的房间走,秦姨拉着我的手,心疼的念叨,“怎么会就遇见抢劫犯了呢,要钱给他就是,看看你们俩弄得这么狼狈的模样。”

  我想秦陌肯定是怕她担心没给她说实话,我就应了几句“怪我们太不小心。”

  推门进去的时候秦陌床上放了个小桌子,正在喝粥,秦姨道:“阿陌,给夕夕也盛一碗。”

  秦陌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着些许我看不懂的光芒,令我背脊倏地一麻,不知为何竟让我生出点想往外跑的感觉。我想,此时如果不是秦姨还拉着我的手,说不定我真的会仓惶的留下一句再见,然后夺门而去。

  他依言盛了碗粥,伸出手,递给我。我犹豫了好久,直到秦姨奇怪的看向我,我才将粥接过,顶着秦陌的目光点头道谢。

  我喝着粥,心里翻来覆去的想我这是怎么了,干嘛要怕他,昨天我还算是救了他来着。他出了那么大的糗,我俩见面,脸红心慌的人应该是他才是。

  “说到底还你没个归宿的问题……”秦姨还在对着秦陌说些什么,我接着神游天外,脑海里将我与秦陌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所有画面都一一过了一遍。

  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他熟悉起来的,什么时候与他交恶,什么时候又走得这么近,我在记忆中全然找不到答案,只记得一次次激烈的交锋,达成协议然后合作,我与他好像从来都是互相敌视的,但是又奇怪的老是站到了同一个战线。甚至于生出了点类似于棋逢对手那样诡异的对抗快感……

  以至于对他受伤会……心疼。

  心疼!我突然惊觉,昨晚的我,看见秦陌的伤所产生的那股心疼与焦虑,对于现在我和他表面所处的关系来说是那么的不恰当。

  如果说昨晚被打的人是谢不停,且谢不停之前还没有缘由的让我白白等了他一个多小时。看见他挨打,我顶多找个角落打个110,然后再悄悄的去叫小区保安。断然不会当时便失了理智的大叫起来。

  因为……因为被打的人是秦陌么……因为何夕你对他……

  “……夕夕,你说行不行?”

  “不行!”我惊呼,几乎跳起来。

  房间里的人皆是一震,似乎被我吓得不轻。秦姨看了我半晌,有些受伤道:“我也就是提个意见,毕竟这些事还是要你们年轻人自己去斟酌,我没别的什么意思……”

  “呃……”我清醒过来,看了眼脸色阴沉的秦陌一眼,又扫了眼紧皱着眉头的陆伯,最后目光落在秦姨身上。我挠了挠头,“这个、这个……”如果我这时问他们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是在装疯卖傻……

  我想哭,但是我确实不清楚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啊!

  “你们自己谈谈吧,是我太心急了些。”秦姨看出我的窘迫,勉强笑了笑道,“今天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说完,示意陆伯推着她出了门去。

  我见秦姨脸色很是不好,心中觉得愧疚,但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暗自唾弃了自己几句。

  病房里静默了一会儿,我转头也想和秦陌道别,但是一看见他骇人的神色,我心中直打突,一个字也没挤出来。

  “我不知道,何小姐心里竟然这么反感我。”

  “咦?”

  “我见你这模样,就像我妈刚才提的不是订婚,而是上刑。”他冷笑,“我是有多让你害怕?”

  所有的言语都褪去了色彩,留在我脑海里的就剩下黑色的两座如大山一样的字……

  “订……订婚?”

  我不可置信的盯着秦陌:“秦姨是在开玩笑么?”

  他冷眼望着我。

  我默了默内心激烈的挣扎了几番,最后长舒一口气:“还好我答的是不行……”话一出口,我感觉周围的气压立即低了几许,“呃……我是说,如果刚才我没有走神的话,嗯……我会拒绝得委婉一点。”

  接受着无情的低气压袭击,我抽了抽自己的嘴,然后尴尬的拉扯着嘴角:“我还有工作,告辞。”

  直到走出医院,我的心跳依然快得奇怪。我回头望了望住院部上面无数病房的窗户,使劲摁住自己的心脏:“出息!何夕你就这出息!”

  听见订婚……丫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欣喜若狂!

  完了完了完了!我仰天长叹,扶额招车,急速闪离此地。

  在公司走了一天的神。晚上回家,我又在楼下撞见鬼了。

  这次我没有再无视他,而是抱着手,站在他面前,好整以暇的盯着他:“杨子,裤子脱了吧。”

  他本来是一脸严肃,被我这话一惊,脱口道:“何夕,我没想到你现在竟然饥渴到这种地步……”

  我掏出包包里的指甲刀同样正色道:“你误会了,上次咱们不是说过了么,剪掉小弟弟。既然你这么渴求着来找我,我怎么好意思一次又一次来拒绝你呢。脱裤子,不然我就亲自动手了。”

  他好生怔愣了一番,最后叹了一声气,似是非常无奈道:“你这臭脾气就不能改改,一个女孩子说这些话,谁还敢要你。”

  “哦。”我点了点头,“原来你是嫌剪掉小弟弟不够爽,还想被爆菊?”

  “何夕!”他有点生气了,眉头一皱道,“我是认真来和你谈谈的。”

  我点头:“你谈。”

  见我态度变得合作,他神色又缓和下来,问我:“你在与秦陌交往?”

  我借着路灯的光剪起了指甲:“干你屁事。”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看在以前朋友一场的份上,何夕,我奉劝你最好离他远点。”

  我想起昨夜秦陌被打后颓然的坐在墙角的杨子,抬头望着杨子,难不成那些事是他,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做的?

  杨子见我真的在认真听他说话,显得有点高兴,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笑,然后又很快掩盖了下去,他继续道:“秦氏的作风过于强硬,半点也不给人留退路,已经有很多人看不惯了。跟着秦陌现在虽然风光,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我心头微微一乱,又马上镇定下来,盯着杨子道:“谈完了?”

  他望了我半晌:“而且,即便秦氏能永远风光下去,你与秦陌多半也是没结果的。”我冷眼盯着他脸上的苦笑,这样的笑容我见过许多次,以前每次我把他欺负得狠了,他真生了气,我又逗他笑的时候他便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说“夕夕老婆啊,你全身都是骄傲做的刺,这么扎手,为什么我还偏偏放不开呢。”

  我仍记得,我会在他身上蹭:“都扎你肉里去了,当然放不开。你这辈子就认了吧。”

  而现在的杨子,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却与我谈论的是另一个男人的事。

  “你和他都太骄傲。”

  杨子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我没有如往常那样放狠话,也没有做出鄙视他的眼神和动作。

  我望着他独自离去的背影,在楼道下站了许久。

  这是我们分手以来,我第一次深深的思考我与杨子这段感情结束的原因。以前是不敢触碰,蒙蔽着自己的眼睛,将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了杨子的身上。现在我敢触碰了,敢揭开伤疤了,也总算是看清,原来我和他的结束,不仅是因为距离,不仅是因为他的无法坚守,还因为我的过于骄傲。


  20.割地求和,丧权辱国……


  春节快到了,公司的工作气氛有点浮躁,多数同事们都在谈论着今年回家要给自家小辈包多少红包,给自家老人买什么年货,人人哀嚎着自己即将要大出血了。

  我突然想起,秦陌还欠我三倍奖金。上次说让他去看房子,结果晚上却发生了那档子事,后来他忘了我也忘了。这放假在即,拿钱的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我拿起电话,想了想,还是没敢直接联系秦陌,转而拨给了Lisa。然而Lisa却说秦陌现在还在医院住着的。我心道,丫不过就是点皮肉伤,居然在医院住了三天!这货平时不是很热爱工作的么,这会儿怎么偷起懒来了?

  我正想说让Lisa帮我预约个时间,让秦陌去把房子看了,Lisa却突然道:“你有事找Eric?正好,我现在在医院的,你直接跟他说。”

  “呃……不用不用……”

  “喂?”

  我拒绝的声音还没停,那边便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听到这个嗓音,我心底微微划过一阵酥麻的感觉,一时没敢开口。

  “何夕?”

  “呃……嗯,是我。”

  那边也沉默了一阵,我能想到他微亮的眼神盯着屋里的某处沉静思索的模样。

  “伤好了?”

  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会问这个,我又呆了好一阵才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理智:“不过是一点皮肉伤,早就没事了。今天打电话来就是想问问你哪天有时间去看看你家房子……”

  “正好今天下午有时间,你到医院来找我吧。”秦陌忽然道,“等会儿办了出院手续,我们一起过去。”

  “咦……”

  “你下午有事?”他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可是过了今天下午,我的时间就只有安排到春节后了。”

  “呃……没事。”

  “好,待会儿见。”

  电话挂得干脆利索,我却又傻傻的呆了半晌。此次对话,没有争吵,没有交锋,但是我为什么会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就像……就像一直按兵不动的双方,有一边突然主动的、强势的、带着必胜决心的,出击了……

  他提的要求很是奇怪,既然是要去他家看房子,那为什么不直接去他家见面,反而要去医院与他一起过去?但是我想了想,反正从公司到他住的医院再到他家也是顺路的,到时候与他一起过去还能省了车费,于是便没有计较了。

  下午两点,我出现在秦陌的病房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了,适时他正在系领带,见我进来,他淡淡扫了我一眼道:“我妈熬了点粥放在桌上,你要不要喝点?”其神态语言自然得就像他住院的三天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他一样。

  他态度亲和得让我奇怪,我惊疑的以为那粥里一定是被他下了药,吓得忙摇头说不喝。

  他也不强求,系好了领带转头看我:“嗯,那就去吃饭吧。”

  不喝粥就吃饭……我无力的想,这到底是什么强盗逻辑。我义正言辞的拒绝:“我已经吃过了。”

  “可是我还没吃。”他说得一本正经,好像陪他吃饭是我的分内之事一样,见我的毛微微立起,马上就要反驳他,他眼神却越发犀利,而语言却软了下来,就像在哄脾气不好的小孩,“吃了饭就去看房子。”

  在这一瞬间我又可耻的懂了他的意思——吃饭,看房子,拿钱容易。不吃饭,不看房子,拿钱不容易。

  微微立起来的毛被脑海中奔腾而过的红色毛爷爷温柔的一抚摸,我安静微笑。

  秦陌在窗户的逆光之中似乎也勾了勾唇角,但是等他穿戴整齐,走过我身边时又恢复了我自淡然的模样。

  我以为他所说的吃饭不过是随便吃吃,但是等他带着我走进一家西餐厅时,我黑了脸:“秦先生,今天下午陪你看完房子我还要回公司工作的。”

  “嗯。”他应了一声,没了后文。

  默念了十声客户至上,我总算是淡定的陪着他坐了下去。

  他点了牛排,我要了一杯橙汁。他吃得安静,我也没有找到什么要与他说的话题。才开始显得有些尴尬,在我习惯了这个氛围慢慢的神游天外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或许……他只是想找个人陪他吃饭吧。

  “何夕。”

  “嗯。”

  “你和那个医生结束了?”

  我白了他一眼:“要不然呢?和别的男人共用一个男人?”

  他似是斟酌了一下语言,问我:“不伤心?”

  “不知道,反正这点心情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影响我的生活。”我咬着吸管,在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还没有你秦先生的影响来得大。待这话划过心头几秒后,我突然清醒过来,打了个激灵,扫了一眼正在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的秦陌,死死压抑住心头忽然怦怦跳动的感觉。

  “何夕,你这是坚强得过分还是伪装得太完美?”他问我,声色中倒还真有点茫然,“我记得当初在我车上嚎啕大哭的女人可不是这样。”

  当然,一个是相思的几年的真男友,一个是半路出家逮来的替代品,付没付出感情,在分手的时候最能见真知。自然,这些话我是不会解释给秦陌听的,我长舒一口气,笑了笑,也不知是对秦陌说还是对自己说:“想通了,不过就是爱情嘛,有什么了不起。”

  秦陌点了点头,似颇为赞同我这句傲慢的话,隔了一会儿,他又道:“但是你现在还没有男友,家里不会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春节回家这是我最头痛的事情好不!

  我忍了忍,憋住了各种吐槽的冲到,生生挤出一句:“这种事又不像开火车,急得来么?”我将嘴里咬得乱七八糟的吸管放生,决定转移战场攻击方向,“再说了,你这么大岁数的人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这么大岁数’这几个字似乎有点把秦陌刺激到了,他将刀叉往盘子里一放,犀利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紧紧盯住我。

  我被他看得发慌,眼珠转了转道:“干嘛,不兴人说实话么?”

  “我确实不急。”他瞅了我半晌,神色慢慢缓和下来,“逮到兔子,就准备下锅了。”

  听出他话中意有所指,我迟疑了一会儿:“你……有目标了?”

  他沉默的不再答我。我却已明了他的意思,原来,连秦陌这种人都找到另一半了……霎时,我心里不知溢出了什么样的滋味,像是被背叛的难过,又像是被抛下的悲伤,还掺杂着许多像嫉妒一般的酸涩,挤满了胸腔。

  但是我明明没有任何权利去难过悲伤和嫉妒。

  这顿饭接下来的时间一片安静。

  等秦陌真正看到房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进了房间,我履行公事一般,生硬的给他介绍房间的整体布局以及一些方便生活的细节设计,偶尔还说两个设计灵感的来源。他似听得津津有味,而我却想早点讲完了甩门走人。

  “你做得很好。”将楼上楼下走完之后他道,“我很满意。”

  “真是我的荣幸。”我翻找着包里的合同,想让他快点在上面确认签字,我就可以乖乖滚回公司等着拿钱。

  “可是……”他有些迟疑的摸了摸沙发的一角道,“家里没有床单被套和一些生活必需用品。”

  我额上的青筋跳了跳:“秦先生,这并不属于我们合同的服务范围,这些东西应该由您自行采购。”

  “何小姐,我需要的是一间可以直接入住的房子。”

  “我是设计师,你所说的东西并不在我所考虑的范围之内。”

  “我相信设计师的眼光。”他道,“你所选的东西必定与这房间的格调更为搭配。”

  我怒了:“不做!”

  “好吧。”他看了看表,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正巧今天晚上我也没什么事,咱们就一起去超市采购这些东西吧。”

  我惊得瞪大了眼:“凭什么!分内工作我已经干完了,我不去。”

  他抱起手,一脸的严肃,但是仍不能遮掩他眼中那么明显的笑意,十分恶劣的笑!他皱了皱眉:“何小姐,你的服务态度实在让我很不满意,我想这份合同我还是改日在确认签字好了。”

  心头怒火噌噌的蹿了三丈高,我恨不得将手中的合同砸在他脸上,然后再用高跟鞋再上面戳出N个血洞来!

  他看我这副要吃了他的模样,似非常无奈道:“看来我得向你们谢总好好说一下员工的工作积极性的问题。”

  我捏了捏拳头,他要是去和谢不停说了这话,我的三倍奖金铁定打水漂!

  我咬牙切齿道:“去!这就去……”

  看着他眼里得逞的笑,我脑海里只闪过八个血淋淋的大字——

  割地求和,丧权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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